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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扒火车到了武汉。有一次他们又扒上火车,发现车上装的是布疋,当时高兴得差点疯了,马上掀了几疋布下来换饭吃。到了一个餐馆还跟经理讨价还价,经理说先给你们上壶茶,等一下菜就做好了,哪晓得这经理马上跑到派出所报案。尖脑壳那几个苕货还在等上菜呢,派出所的人就到了,二话不说都铐起来带走。活该他要坐牢,他们偷的是给援越抗美部队做军装的布料子。这下子好了惹出了大祸,那帮小叫花子都判了,罪名是反革命盗窃犯,尖脑壳判了十五年。我故意撩(武汉话:逗)他,问他为什么要反革命?他说‘俺家穷,但俺不反毛主席,俺算啥反革命?’我又问他想不想家,他说‘俺那个家没有饭吃,俺不想家。还是监狱里好,有饭吃,有肉吃。’我说外边有自由,他把眼睛一瞪说,‘有自由不管用,自由自在地饿肚子俺可不干。’”
说得大家又哈哈大笑。
铁戈也跟着一起笑:“照这样说如果他偷的是一般的布,那就不是反革命,这样说来偷错了东西就成了反革命,余友新钻错了眼子成了反革命,这不是太荒唐了吗?”
“荒唐?”在一边的牛瞎子搭腔道:“六七年沈老板带我们到汉西车站偷铝锭,法院说这些铝锭是做飞机用的,是战备物资,说我们破坏战备,结果沈老板被铳了,我判了二十年。武汉市杀强盗就是从沈老板开始的,我的罪名也成了反革命盗窃犯。”
刘武汉也讲了一个真实的故事:“我们五队有个犯人叫倪秀松,是郧阳地区竹溪县大山里的人。六零年他饿得实在是受不了,走了几十里山路摸到公社偷了六十斤多玉米种子。也怪他的点子太低,当场被民兵捉了个现行,结果判了六年刑。六六年刑满后监狱发了一些路费让他回家,他到集贸市场买了一头小猪娃带到山上准备养起来,指望回家跟老婆丫头一起好好过日子。到家一看老婆死了,丫头嫁了,房子垮了,他只好挖了一个山洞和猪在一起住。他自己种玉米、种土豆,第二年春节时把猪杀了,成天在家里吃土豆炖猪肉,算是过了一个好肥年。后来肉吃完了,玉米土豆也吃完了,生活又成了问题,他就跑到县公安局找局长要求坐牢。那局长说:‘你没有犯法,我凭什么抓你?’这狗日的倪秀松坐牢心切,他问:‘要坐牢还要先犯法?这好办,我犯个法给你看。’说完就出去了。局长以为他是个神经病,也没有管他。倪秀松跑到学校找了一根粉笔又回到公安局的大门口开始写反标,左边写‘国民党万岁’,右边写‘拥护蒋介石’。他原来是个文盲,在监狱里学会写几个字,跑到公安局门口写反标倒是都用上了。然后他跟那个局长讲:‘我犯了法,我写了反标,现在我可以坐牢吧。’局长一听大惊失色,忙问:‘反标在哪里?’‘在公安局门口。’局长到门口一看,还真是反标,马上叫人拍照取证。这狗日的倪秀松还把粉笔交给局长说:‘这是作案工具。’经过笔迹比对,确认是他作的案。局长当时还说:‘这个家伙太猖狂了,反标竟然写到公安局大门上来,这是文化大革命中阶级敌人对无产阶级专政机关发动的猖狂进攻,不可能是一个人所为,一定要挖出幕后指使者。经过反复审讯和调查,最后确认是倪秀松一个人所为。因为案情清楚,证据确凿,法院很快做出了判决,判处倪秀松二十年。倪秀松当庭表示要上诉。法院的人问:‘你写反标的动机就是为了坐牢,怎么还要上诉?’倪秀松这个死狗日的说:‘判少了哇!二十年后我还不是要回山里去?我请求政府改判我无期,到了劳改队以后我也不要政府改判,我死了政府还要帮我收尸。哪个不跟我加刑,我就日哪个的娘!’一把鼻涕一把泪大闹法庭。”
这个故事五队的人听过无数次,他们还是笑得东倒西歪。唯独铁戈没有笑,他问道:“后来呢?”
“后来就分到我们五队了。”刘武汉说:“我听他们摇纡房的执行员说这个事就去问倪秀松:‘你狗日的么样生得这样贱?只有越狱逃跑的,哪有偏要往牢里钻的?’他说:‘你不晓得我们山里头太穷了,我第一次吃肉包子、第一次吃剥皮鱼、第一次看电影、第一次看节目都是在监狱里。我的老婆死了,姑娘出嫁了,我一个人住在山洞里,周围几十里冇得人住,连个说话的人也冇得,我硬像个孤魂野鬼。想来想去还是监狱里好些,有吃有住,什么东西都是政府发。有人说话,有电影看,比我们山里头强多了。’他大概是把监狱当成福利院了。”
“这个杂种生得贱。”牛瞎子说。
“怪种啊,硬是个怪种。”拉胡琴的龅牙齿沈明高附和道。
铁戈分析道:“不能这样说,在他没有坐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