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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那你听过这句话吗,让上帝的归上帝,西泽的归西泽。」
方裕安忽然愣了一下。
「即便是上帝,也得承认有些领域是他所不能控制的。」
神父的声音温柔和缓,像秋天的阳光一样明亮温暖而不炙热难耐。告解室的挡板被拉开,有一本打开的书被推了过来。
方裕安拿起书,上面是他从来没有读到过的一首诗。
《棋》 博尔赫斯
Ⅰ
在他们庄严的角落里
对弈者缓慢地移动著棋子
棋盘在黎明前把他们留在肃穆的界限之内
两种色彩在那里互相仇恨
那些形体在其中扩展著严峻的魔法
荷马式的车
轻捷的马
全副武装的後
终结的国王
倾斜的象和入侵的卒子
在棋手们离开之後
在时间将他们耗尽之後
这仪式当然并不会终止
这战火本是在东方点燃的
如今它的剧场是全世界
像那另一个游戏,它也是无穷无尽
Ⅱ
软弱的王,斜跳的象,残暴的後
直行的车和狡诈的卒子
在黑白相间的道路上
寻求和展开它们全副武装的战斗
棋子们并不知道其实是棋手
伸舒手臂主宰著自己的命运
棋子们并不知道严苛的规则
在约束著自己的意志和退进
黑夜与白天组成另一张棋盘
牢牢将棋手囚禁在了中间
上帝操纵棋手,棋手摆布棋子
上帝背後
又有哪位神只设下
尘埃、时光、梦境和苦痛的棋局?
方裕安看著那些字,拿著书的双手忽然颤抖起来,停都停不下来。
阳光下的书页上「啪」的滴上一颗水珠,而後越来越多,慢慢沾湿了书页的中央。
「我前几天看《醒世恒言》,里头的几句话和这首诗是一个意思,不妨说给你听听。『世事纷纷一局棋,输赢未定两争持。须臾局罢棋收去,毕竟谁赢谁是输?辛勤好似蚕成茧,茧老成丝蚕命休。』」神父低声叹了一口气,「裕安,你说你是赢了还是输了。」
是输了还是赢了,方裕安也回答不出来。
可无论是赢了还是输了,现在於他而言又有什麽分别。
神父坐在对面,沈默了一会儿之後又缓缓开口,「反正你也有时间,不如听我说一个故事。」
方裕安应了一声。
「好几十年前,那时候在慈云山有一帮年轻人整天不读书,只知道在街上惹是生非。是非多了,自然有人来教训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彼此都年轻气盛,谁也不服,只能拳脚说话。一开始打架也不过是拳打脚踢,後来嫌不过瘾,就动刀动枪。最後居然也混出点名堂,被人叫做『慈云山十三太保』。」
神父说著,轻声笑起来,「哈,十三太保,听起来真是好威风!」
方裕安听神父继续说,说这其中有个年轻人後来越来越有钱,越来越有势力,便以为自己厉害得不得了,整天就是打打杀杀,勾女人泡马子,赌钱吸毒,砍了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当然也不知道被多少人砍过。监牢进进出出,比自己家门口都熟悉。
「你说像这样的人是不是早就该死了?」神父问了一句。
没有听到方裕安的回答,他也不以为意,「要我说,这样的人也是该死了,可就是因为觉得自己有今天没明日,他做事也就更肆无忌惮。你要说这些人怕不怕,当然也怕。今晚躺在床上睡觉,都不知道明天能不能起来看到太阳,这样的日子谁能不怕。可作恶也作了那麽多,按照法律,也够去赤柱住一世了。」
神父继续说,「这样一辈子还有什麽可盼的,咸鱼翻身不过是说来听听的笑话。」
「那後来呢?」
神父停了一会儿,才开口说,「後来,後来也没怎麽样,就是我这样了。」
方裕安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愣了一会儿才说,「你说的就是你自己?」
神父笑了笑,「没想到吗?我自己也没想到。」
神父看著方裕安,知道他想问什麽。
「我有一次被人砍个半死不活,虽然侥幸逃了出来,可走没多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