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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前,关中大旱,粮食匮乏,斗米涨到三百文钱。为权者无人喜 欢'炫。书。网'天灾,我却不同。我上奏,请求李治与我一同东巡洛阳。因洛阳的漕运之便,库存了大批从江淮运来的粮食,可解朝中大员的膳食之急。从隋代开始便有关中灾荒赴洛阳就食的传统,所以李治虽病体难支,亦只能劳师远途。
思即,我微微笑了。李治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已病入膏肓,随时会撒手人寰。我曾亲眼目睹太宗皇帝驾崩后的政局变幻,长孙无忌只手遮天的情形仍在眼前。前车之鉴,这令我不得不提早戒备。如今已是最后时刻,一子错,便会满盘皆输。
“为了一个心愿。”我轻抬手,一流**的银光,微微刺目,倾泻在玉石般冰凉的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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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阳一连几天皆有雨,雨势不大,只是那飘飘忽忽、断断续续雨丝在风中眷恋纠缠,仿佛永远割舍不断,不会止歇。
我踏入李治寝宫时,雨势忽大,满目飘零。雨点细密,砸在屋瓦之上,其声铮铮,叮当乱响。
李治侧躺于榻上,听见我的脚步声,他微微偏过头,缓缓朝我伸出手:“你来了……”
“我来了。”我将手轻轻放在他的掌心,他的手绵软而无力,我这才惊觉,他,真的老了。
一时相对无言。
仿佛有许多话要说,但真到了唇边,却是一字也无。
“媚娘。”
“嗯?”我一愣,他已许久没有如此轻声唤着我的名。
他幽幽问道:“你还记得当年我送你的那朵黑牡丹么?”
多少年前的某个秋日,艳色浓密如幄,花气深熏,我在牡丹丛中流连忘返:
“花妖!”有人在轻快地唤着我,他笑吟吟地将一朵黑牡丹别在我的鬓上,“这是牡丹中的极品‘冠世墨玉’,尤为珍贵,红中透黑,黑中泛红,光彩夺目,与你很相配呢。”
清凉雨声,淡淡弥漫于天地间,将我的思绪拉回。
李治握着我的手,深深叹息:“即使这花丛中的牡丹朵朵艳丽,却都比不上你的娇媚。”
如此多年过去了,他的声音依然温雅平和,眼眸依然深情如水,似一个令人沉溺的梦境。
“媚娘,你知道么,其实那时我在牡丹丛中躲了许久,一直不敢将手中的黑牡丹赠于你。”李治忽然笑了,那笑容里藏着一抹孩子似的天真与得意,“我看三哥(李恪)将白牡丹戴在你的发上,亦看见大哥(李承乾)毁了那牡丹,而后我才现身。所以,最终,得到你的人,是我……”
我心中恍然惊醒,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是隐忍,是被平庸慢慢虚掩的少年野心,他才是当时那棋局的最终胜利者。
“我知你对三哥,始终难以忘怀。”李治温和的声音依然在耳畔,“你的那方高山流水,我永生也无法企及。我与你,近在咫尺,却远在天涯,你永远在云深不知处的彼岸。这么多年,我知道,你不曾爱过我……”
手仍与李治紧握,我却转头望着檐前成串泻落的雨滴,一颗颗晶莹如明珠。我不曾爱过他么?不,我是不曾爱过自己。
数十年来,我皆浸在他的眸中,时日一久,便成了一生的烙印,疼痛、难堪,却亦无法抹去。曾几何时,他温暖的手掌,如珠如宝似地捧着我,捧着我在岁月中缓缓沉淀,慢慢变老。而如今,我亦有错觉,似乎老了我仍是他手中的明珠,温情而自然,这是一生的命运牵系。
在这一刻,我们想起了相同的往事。虽然我们之间的路途是如此的遥远与分歧,但那曾有过共同的最初的美好的记忆,永生无法抹去。
只是,已回不去了。
他回不去了,我回不去了。
我们,都回不去了。
“你在我怀中笑着,我却总也看不懂你的笑意,稍一凝神便坠入你的眸中,悲欢离合皆为你丝丝牵动。”李治虚弱地笑着,伸手来抚我的眉眼,“你便是那丛牡丹中最变化多端的那朵,世间色相皆袅绕于你的眉梢眼角,你的眸中,藏着毒,隐着妖气,却又甜若蜜糖。我自幼喜 欢'炫。书。网'甜食,喜 欢'炫。书。网'甜的人,生性软弱。软弱与否,起起落落,所以直到如今我仍不懂自己。”
他并非不懂自己,而是不懂我。纵然是三十年相濡以沫共过患难的夫妻,他仍是不懂我。
他的手愈发冰凉,我轻轻执起,放在两掌中搓揉。
“我问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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