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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好。村里上岁数的人不少,宋长玉打听起过去的事并不难。那些老人干不动什么事了,蹲在墙根晒晒太阳,脑子里大约只剩点对往事的记忆。宋长玉一跟他们打听红煤厂以前办煤矿的事,他们像是把记忆捡起来了,顿时显得有些兴奋,话说得很多。老人们的说法细节上不大一致,大体上差不多。宋长玉把老人们的回忆综合起来,有关红煤厂煤矿的情况渐渐地就清晰了。以前,村里有一个不大不小的地主,姓杨,叫杨向荣。杨向荣家不但地多,瓦房多,还开着一座小煤窑。小煤窑是一眼竖井,井口安一台类似绞水用的辘轳,辘轳木轴上缠着绳子,绳子下面系着荆条筐,靠两个力气大的男人摇动辘轳提人提煤。两个摇辘轳的人站在两边,塌着腰,把固定在木架子上的辘轳摇得吱呀吱呀响。随着辘轳的腰被黑色的绳子缠得越来越粗,一筐头子煤就提出来了。煤块子有些发明,还有些湿润,像用水洗过一样。筐头子呼呼放下去,再提上来的或许是一个窑工。窑工一律是黑头黑脸,手里提着一盏陶制的油捻子灯。他们的眼睛一轮,才冒出大大的眼白。那时出煤不按吨计,也不按公斤计,是用长秤秆大秤砣十六两一斤制的抬秤约,按市斤计算。杨向荣的煤窑出煤并不多,一年也就是几万斤,十几万斤。这就不得了啦,把他几百亩地打的粮食都折合成钱,一年的收入还抵不上小煤窑半年的收入多。杨向荣说,他的小煤窑就是他的存钱窖,没钱花了就从窖里取,别看取出来的是黑家伙,一出手换回来的就是白花花的银钱。杨向荣当时在村里牛气得很,保长也是他当着,家里有长枪,也有短枪。他动不动就让护院的人朝天上放两枪,把树上的大鸟惊得乱扑啦。他倒是没养狼狗,时常带出来的是一只公羊。公羊的两只大角向后弯弯着,肩宽背阔,体态高大,显得威武雄壮。杨向荣在后面走,公羊在前面为他开道,路人躲得稍慢一点,公羊两眼一剜,把头一低,伸角就向人家抵去。谁说羊是一种温顺动物,杨向荣把他的羊训练得比狼狗还厉害。杨向荣坐着自家的马车,十天半月到城里去一趟。出门时,杨向荣必戴茶色水晶眼镜,拄文明棍,做的是绅士的派头。据说他到城里是嫖窑子。村里人亲眼所见,杨向荣还从城里买回一个小老婆。因大老婆容不得小老婆,小老婆在杨家的时间不长,就跑回城里去了。杨向荣大概怕他的“存钱窖”被别人得去,一听见山外有炮响,就把窑工遣散,把煤窑关闭了。据说他着人把井口盖了两块青石板,上面还封了土,煤窑似乎就消失了。杨向荣后来没能再从他的“存钱窖”里取钱花,因为旧社会刚换成新社会,他就被镇压了。镇压就是枪毙,就是赏给被镇压的人枪子儿吃。可当时不说枪毙,说镇压。镇压的说法好像含蓄一些,文明一些,也好听一些,谁知道呢?杨向荣家说败就败了。他家的地被分了,房子被分了,衣服被分了,老婆一索子吊死了。杨向荣有一个弟弟叫杨向华。杨向华本来取了一个十分出色的老婆,哥哥一被枪毙,老婆就回到娘家,另嫁他人。不久,杨向华就病死了。杨向荣有三个闺女,两个儿子。三个闺女好歹都嫁了出去,找到了婆家。两个儿子在村里被人叫成地主羔子,时常挨打挨骂。大儿子跑出去,被五花大绑押送回来,过了一段时间又跑了。再跑走就没了音信。二儿子被一些好弄喜事的贫农社员打穿了双耳耳膜,成了聋子,也成了傻子。有人曾看见他在邻县沿村要饭,后来再没人看见过,不知是死是活。这就是说,曾在红煤厂显赫一时的杨向荣家已经不存在了,连个后代人都找不到了。如果要给杨家的“存钱窖”找一个继承人,恐怕都无从寻找。宋长玉请一个老年人循着记忆领他到窑口踏看。那是山根的一块平地,平地上生着一些荒草,一点都看不出煤窑的痕迹。宋长玉用脚在荒草上跺,跺到有一片响声与别的地方不一样,断定煤窑口就在脚下。此后的一天晚上,宋长玉拉了金凤,用铁锨在被断定是窑口的地方刨。刨了大约两锨深,锨头就刨不动了,果然触到了石板。那一刻,宋长玉像是寻到了宝藏一样,激动得厉害,在黑夜里两眼也似乎能放出光来。金凤问他:“怎么,你真的要办煤矿吗?”
宋长玉说:“不办白不办,国家的钱别人能拿,我们为什么不能拿!”
宋长玉找到一个机会对岳父说:“爸,咱们也办一个煤矿吧。”
岳父说:“办煤矿可不是说话的,得有一定的经济实力才行。”
宋长玉提到杨向荣留下来的老井,说老井的井筒子说不定还能用,那样的话,不用投多少钱,把井筒子和巷道维修一下就可以出煤。
岳父摇头,说还是等等再说吧。又说:“那个井筒子我当然知道,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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