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部分(第2/4 页)
社会的不平,有些话纯属闲聊,并无目的。包坤年把这些事儿都串起来了,批道:
“这个死不悔改的走资派,从小便被资本家收买,眼看蒋家王朝的末日已到,便带着不可告人的目的混入我解放区,混入革命队伍。解放初期伪装积极向上爬,攫取了权力;一有机会便全面复辟资本主义,为他的主子效力!”这些话虽然不合事实,却也很有逻辑性。我是在蒋家王朝末日已到时到解放区去的,解放初期我是很努力,当了经理当然有了权力,一有机会是改变过经营管理!任何事情只要先把它的性质肯定下来,怎么说都有理,而且是不需要什么学问的。“白马非马”,如果我首先肯定了你是只马,那就不管你是白的还是黑的,你怎么玄也休想滑得过去!要不然的话,世界上的黑白为什么会那样容易被颠倒呢?
也有人是出于一种好奇心理:“是呀,哪有房屋资本家是不收房钱的?不是一天两天啊,一住几十年,这里面到底是什么关系?”这些人并无恶意,只是想知道人与人之间的秘密关系。
包坤年可要抓住这些关系做文章了,立刻通过居民委员会去外调。
这个朱自冶呀,没说头。他除掉好吃之外还有个致命的弱点——怕打。当包坤年把袖管一捋,桌子一拍,他就语无伦次,浑身发抖。
“说,你有没有收买过高小庭?”
“收……收买过的。”
“怎么收买的?”
“经常给他钱。”
“在什么地方给的?”
“在酒店里。”
“总共给了多少?”
“大……大约有几十万。”
“啊!这么多的钱你是怎样从银行里取出来的?”
“用,用不着取,是零钱,对对,是伪币。”
幸亏包坤年要比我的老祖母明白得多,如果他也只知道铜板和银元的话,很可能要闹笑话,几十万元的伪币只是一包香烟钱。
“伪币?……伪币也是钱!快说,解放以后你们是怎么勾结的?”
“没有。解放以后他对我不大客气。”
“胡说,把他带走!”
“啊啊,我该死,我忘了,困难年他还给了我一车南瓜哩!”该死的朱自冶呀,他忘了说三分之一,为了这个数字,还害得我多挨了几拳头!
这下子不得了啦,证据确凿,罪行累累!更不得了的还在后面呢,三转两绕把个孔碧霞也牵出来了。她的前夫解放前夕逃往香港,困难年还从香港给她寄过罐头,秘密指令就藏在罐头里!她是潜伏特务,我和特务内外勾结,窃取国家机密……包坤年看的都是反特小说,看多了自己也会编。你看:天亮前的三点五十五分,朱自冶穿着一件美制的雨衣(那件破雨衣确实是美国货),歪戴着一顶鸭舌帽(没有戴),站在电灯柱下徘徊,连续不断地抽了五支香烟。准四点,高小庭拉着板车从巷子里出来,左右这么一看,轻轻地说了一声:“走……”故事的开头很有吸引力,因而十分畅销,到处请他去作批判发言。他没完没了地讲着。我弯成四十五度角站在那里,还要不时地回答问题:
“你有没有罪?”
“有罪,我有罪!”我确实承认自己有罪。当年包坤年听说杨中宝到孔碧霞家吃饭,便编造出杨中宝开地下饭店,而且还有个妖里妖气的女人收钱。我不但没有批评他,却从自己的需要出发,对他重用,加以鼓励。如果编造谎言能得到好处的话,那他为什么不编呢?好处越大,他就会编得更加离奇!
“回答,你是不是罪该万死!”
我拒不回答。我不想死,我要活。我有错误要纠正,还有那愿意为之牺牲的共产主义事业……
拳头又落到我的身上来了,打得并不重,却像刀尖刺在心头,我总觉得包坤年握着的刀柄,有一半儿是我作成的!
居民委员会也不能没有表示,可那批斗的事儿都给包坤年包了,他们捞不到,只好勒令我和朱自冶、孔碧霞早晨到居委会的门口请罪。我和朱自冶终于站到了一起!
挂着牌子站在居委会的门口请罪,那滋味比“押上台来”更难受。押上台去向下一看,黑压压的一大片,也不知道有几人是我认识的。站在居委会的门口就不同了,巷子里早晨进出的都是熟人。那拎着菜篮的老太是看着我长大的,那阿嫂结婚的时候曾经请我坐过席,那孩子嘛……前几天见了我还喊叔叔哩!我低着头不敢看人,人们也不忍看我。好端端的一个人,又不偷又不抢,怎么突然之间像个吊死鬼似的,胸前挂着个牌子,一动不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