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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章。我把所有的东西都收起来,拎着提包就走。
这时候天已蒙蒙亮了,官道东面有一挂马车,西面空荡荡的,一个人影儿也没有,也许此刻李广武已经坐上了开往大连的长途汽车。
我想我已经领会了李广武的意图,他能整整齐齐叠好被子,整理好床铺,可见他走得很从容,绝不会把衣服穿错,更不会把重要的证件遗失在房间里。他没给我留钱,却给了我一种身份,一种能得到热情款待而不致冻馁的身份。也许是怕我拒绝,或是他自己也难以出口,我哥的赠与隐含禅机,参悟那个禅机不难,饥饿的乞丐把拣到的饼子塞进嘴里,似乎不需要多少悟性,设下机关的人知道我需要什么。如果能换一种理解,把李广武留下的东西邮寄回去,或者坐上稍后由安东开过来的客车去大连找他,事情完全会是另一种样子,要命的是我什么也没干,只是去理了发,并在当天上午坐上去唐河镇的客车。
张望唐河镇(1)
官道懒洋洋地由东北向西南延伸,在春天里显出几分倦怠。道南是一马平川,越过稀疏的芦苇丛,能看见灰蓝色的海。北面是一带起伏的丘陵,大片针阔叶混交林灰绿相间,未及耕种的坡地白晃晃倾斜着。再往北,视力所及的地方,山势陡然高峻起来,此时也是一片灰蓝,如海一样的颜色。
从安东开往唐河的客车两天一个往返,这是一辆由卡车改装的客运车,引擎轰轰隆隆发出巨大的声响,显出很有力气的样子。我在当地看到的客车几乎都是这样,帆布绷起的车篷镶几块玻璃,就算窗户了,车里光线很暗,车门开在后面,后箱板上挂着铁条做的梯子,每到一站,乘客们就顺着铁梯子爬上爬下。我坐在靠右的窗户下面,透过窗玻璃,能看见两面的景色。我很在意路过的地方,尽管我买了唐河的车票,但也许会在半路下车。我想我就是一粒花絮包裹的种子,借助风力漫无边际地漂游,风停了,种子会飘落下来,在适宜的地方生根发芽。这是我走出家门以来心情最好的时候,我可以不必为吃住劳神了,那份证件就揣在兜里,它能保证我随便去哪里都会受到优待,剩下的就是尽快找一份工作,结束漂泊无着的生活。
坐在我左侧的是一位拄拐杖的人,看样子是个残废的退伍兵。他的右腿齐膝截掉了,裤管下面露出半截磨得发亮的铁杵,铁杵前端是一个圆头,汽车晃动的时候,铁杵便在车厢板上蹭出吱吱嘎嘎的声音,那种声音听起来很不舒服。一路上那人都用帽子遮住半张脸,靠在椅子上昏睡。汽车开始轰鸣着爬坡,换了好几种声音吼叫着,终于爬上坡顶,然后喘息着向下滑行。这时候那人醒了,他把帽子戴好,用双手拄着在椅子上坐正,那条残腿随之也被收起来,与车厢板成垂直角度。谢天谢地,吱吱嘎嘎的声音没有了,车上有好几个声音同时松了一口气。隐约觉得那人有些异样,侧脸望去,发现他左眉中间有一道疤痕,把左边眼眉齐齐地截开,猛一看像长了三道眉毛。那人也在看我,心不在焉的样子,我冲他笑一笑,似乎为看了他而道歉,不料他掏出一张纸币塞给我,“拿着,”他说,“一会儿车到青堆,你给我买包烟,飞马牌的。”我问他去哪买,他毫无顾忌地用指甲剔着牙缝,随之把一片菜叶之类的东西弹出去。“到地方会告诉你。”他说。
车到青堆,立刻有小贩围住后车门叫卖。我去给那人买了烟,他打开烟盒,一下抽出两支,递一支给我,我说不会,他就把烟夹在耳朵上,点燃一支抽起来:“让我猜猜你在部队是干什么的,”他打量着我,“是文书,弄好了兴许是个干事。”
我说你眼力不错。我想这个老兵的判断对我很有益处,只要他不说我是将军就行,以后有人问起来,我可以拿他的判断作为参考,既然他认为我是文职,那就当干事吧,一个退伍的前部队干事。
“你衣服小了点儿,”他转眼就抽完了一支烟,又从耳朵上摸下另一支点燃,“去唐河干什么?”
“想找个工作。”我说。
“不是本地人吧?找工作你得回原籍。”
“老家没有机会,想出来看看。”
“像你这样的,找工作挺难。难就难在自己身上,高不成低不就,说不定在哪就给卡住了。”他伸手比划着,仿佛我已经被塞在什么狭窄的地方。
张望唐河镇(2)
“也没有太高的要求,”我说,“就是挣钱吃饭,听说唐河城里容易找到工作。”
“说容易也容易,”他说,“上船出海,去码头扛小杠,进纩丝坊缫丝,这些你不是干不了,是不能干。”
“我可是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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