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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但洗浴中心的生意,再没有了原来的红火。后来在新农村建设中,乐园洗浴中心和李俊麟的*一起被夷为平地。
几年之后,为了写这篇稿子,我再次来到了黄厂村。看到那片土地上,是一排黄色的低层商用楼房,据说这里将成为陶瓷一条街。
永远地消失了,乐园洗浴中心。永远地消失了,“大林子板寸一绝”。仅仅6年,都在村子的变迁中消失得无影无踪,连一片残砖、一片碎瓦的痕迹都没有留下。
可惨案给被害人家属造成的伤害,却不可能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失。
惨案留下了两个孤儿。
李培南夫妇的女儿,在父母遇害的那年,她刚刚10岁,梳着两个小扎鬏。如果不是父亲把她和奶奶送到了姑姑家,也许我们就永远都见不到这个可爱的女孩了。后来再见到她是在法庭上,当时她跟着姑姑去法庭旁听,一定要看杀死爸妈的凶手受审判。6年过去了,小扎鬏变成了有着整齐刘海的剪发,个子也长得有妈妈生前高了。她现在和70多岁的奶奶一起生活。在她的大伯,也就是李培南大哥的一处房子里,我见到了16岁的她。在孤儿中,她是幸运的,因为她父亲的家人无微不至的关爱,给了她一个安定的生活。可任何人都无法替代父母给孩子的爱,都无法治愈失去父母的创伤。我不敢问这个清秀而忧郁的少女,这些年来是否梦见过父母;不敢问她每年清明给父母扫墓时,对父母都说些什么。在离开她家的时候,我没有看她的眼睛,不忍心。
水之殇(14)
更让人牵挂的是那个女婴。当时3个多月的她,有一对俊俏的小眼睛,一见人就笑。她的奶奶就是为了她的出生,从老家来到了黄厂村。凶手在杀害她当时仅仅21岁的母亲前,让她的母亲把她放到了1号包房的床上,直到两天后她才被勘查现场的侦查员发现。在随警作战的日子里,我看到侦查员不管多烦多累,都会来看看这个可爱的婴儿,因为无论是看到她平静的睡容,还是听到她嘹亮的哭声,心中就有一种说不出的安宁和感动。的确,她能从毒手中幸存下来,又经受了三天两夜不吃不喝的煎熬,这本身就是奇迹。这种顽强的生命力似乎一直预示着一种信心和希望,鼓舞侦查员在看似毫无希望的泥沼中奋力前行,在智慧和体力的极限中寻找突破的契机。
后来有人想收养这个孩子。孩子的爷爷,在一夜之间失去三位直系亲人的那位老人,舍不得放弃儿子留下的唯一骨血,把她带回了老家。
可身体和精神都被摧毁了的老人,既没有能力也没有精力抚养孙女。据说,她靠吃百家饭、穿百家衣长大。小小的她已经习惯,肚子饿了,就自己去左邻右舍家要吃的。
2009年,她应该6岁了。凶手虽然留给她一条性命,却也给她留下了一个充满苦难的人生。
而惨案的制造者们,在毁灭了7条无辜生命的同时,也毁了他们自己,毁了他们的家庭。每一起犯罪都是这样,以害人开始,最终害的是自己和家人。
我还有一个很深的感慨是,大多数犯罪分子并不是天生的恶人,都是一时冲动或者受环境影响,激发了内心的恶,走上了犯罪道路的。比如,本案中的李俊麟有安稳的生活,有温馨的家庭,他完全没有必要去抢劫。在审讯的时候,李俊麟就有过一番深刻的反省:“我这人吧,有两面性,好的时候好到了极点,坏也是坏到了极点。我从小就喜欢寻找刺激,现在的生活虽然安逸,但是太平淡了,没意思。其实,善恶就是一刹那之间的事。要是我交往的都是好人,认识的都是好人,也就没事了。我这人就是认识人太杂,自己把握不住自己。”真希望更多的人能认真想想李俊麟说的这番话。
就在我一直徘徊的时候,黄厂村突然起风了。2009年北京第一场大暴雨的雨滴,落到了我的身上。雨滴让我又想起了2003年5、6月份的日日夜夜。乐园洗浴中心案件似乎和水有着不解之缘。审讯王江庆时天降大雨;丰朝友是在村口的水塘前被带上的手铐;惠金波和李俊麟是在洗浴中心落入法网,那天,北京城里大雨滂沱、白昼如夜,有人说这是受害者的眼泪。我们不相信人死之后还有不散的冤魂,但我们又真的希望那7位无辜的惨死者能够看到这谜案被揭开、凶手伏法的时刻。
然而,时光不可逆转,悲剧无法更改,但我作为记者,可以通过我们的栏目,通过我们的报道,警醒更多的人,减少这类案件的发生。一股更强烈的使命感升腾在我的心头。
雨下得更大了,我久久伫立在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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