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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的时候,他掏钱买的;三是从他二大爷冯子才那儿继承下来的祖传遗产。
冯子才在“文革”前,刚刚从大学退了休,也多亏了他刚退休,哪边都不靠,既躲开了学校红卫兵的视线,也躲开了街道上红卫兵的骚扰,否则的话,他受冲击是必然的。因为解放前,他在国民政府的教育机构做过事儿,仅凭这一条,就够他喝一壶的。
躲过了红卫兵的视线,当然家里的藏画儿便没受到伤耗。他是1975年去世的。咱们前文说了,他没儿子,三个闺女都不喜欢书画儿,而且当时“文革”还没结束,人们还把老的字画当“四旧”看,谁拿它当回事儿?所以冯子才决定把他所有的藏书藏画儿传给冯爷。冯爷是子才先生亲手培养起来的,而且是他的亲侄子,由他来继承自己的家产,也是应当应分的,因为子才的藏画儿很大一部分,也是从他父亲手里继承过来的。
子才先生是个明白人,虽然当时还处在“十年内乱”之中,小和尚打伞,无法无天。但他还是在临“走”前写了份遗嘱,让冯爷继承他的藏画儿名正言顺,免得三个女儿将来捯后账。他知道这些字画儿传给冯爷,他不到万不得已不会把它们卖了。
不过,在咽气之前,还是叮告了冯爷一番。这些字画儿,后来冯爷还真是一张没动,他出手的字画儿都是自己淘换的。
不知道是命中注定该走这一步,还是脚下的路自己没走好,让石头绊了一下,冯爷在继承这笔遗产不久,便走了月白运19 。说起来,还是没离开画儿。
第十二章
算起来,冯爷和钱小湄都属于“六九届”初中毕业生。他们这届学生不走运,小学六年级正准备考初中,赶上了“文革”,停课“闹革命”。一九六八年复课“闹革命”,他们才一律就近入学,上了初中。在中学,人头儿刚混熟,上课的椅子还没坐热,发的书没翻几篇儿,转过年,便大拨儿轰,整班整班的学生,一个不能落,都奔了东北或内蒙生产建设兵团。
这届学生,除了后来自学成才,或恢复高考以后,自己考上大学的以外,满打满算,只有小学六年级的文化水平,要不怎么钱小湄把齐白石的号“寄萍老人”给看成了“霄巨老人”了呢。
冯爷本来也应该到东北生产建设兵团去“战天斗地”,他也属于“大拨儿轰”里的一员,可是他是另类。
怎么说他是“另类”呢?中学,他只点了个卯20 ,便再没去学校。
为什么不上学呢?冯爷看破“红尘”了。上学无非也是搞大批判,批老师斗老师,搞阶级斗争,要不就是学工学农,改造世界观。他对这些人玩人的运动压根儿不感兴趣,不愿当“愤青”,索性独往独来,当了“社青”,即社会闲散青年。
冯爷喜欢画儿,他从小就立志考中央美院的绘画理论专业,这辈子就吃书画这碗饭了。但是“文革”一来,他的理想成了肥皂泡儿。他不想再跟“肥皂泡儿”较劲,心一灰意一冷,干脆自己玩吧。别人怎么“革命”,怎么折腾,他不管。他有自己的主意,而且他还有一身的爷劲,谁招惹了他,他的爷劲上来,爱谁是谁,他不论秧子。
没上学,但学校并没把他除名,“大拨儿”轰的时候,还是有他的人头份儿,把他分到了东北建设兵团。
钱小湄一看公布的名单,冯爷跟她分的是一个地方,便去找冯爷,动员他一起“打起背包就出发”。
冯爷看小湄的热情很高,不想给她泼凉水,但他玉碎不改白,竹焚不改节。一口咬定,坚决不去。不当“愤青”,也不当“知青”了,就当“社青”了!到了儿,小湄的热情也没能感化他。
“你呀,谁拿你也没辙!”小湄眼泪扑簌簌地说。她只好跟着“大拨儿”去了东北,冯爷则成了编外。
当时,每个中学生都有档案,这个档案是跟着人走的。冯爷没去东北,也算他中学毕了业,档案便转到了街道。他呢,也成了没有单位,没有组织的无业青年。
那会儿,“无业青年”跟“无业游民”差不多,名声并不好听。冯爷却不管这一套,敢吃肉就不怕嘴油,别人爱叫什么叫什么,他照样玩儿他的。
可是他忘了人生没有避风港这句话。人离不开社会。离不开社会,就离不开人的眼睛。您忘了有这么一句话:邻居眼睛两面镜,街坊心头一杆秤。可是这两面镜和一杆秤,在不同的时代却有不同的照法和秤法。冯爷这儿我行我素了,殊不知他的行踪已入了别人的法眼。
说这话是1975年的事儿。家住东城的程立伟来找冯爷,对他说他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