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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事本是瞒得密不透风、滴水不漏,但不知怎的终于还是流传到民间。愚夫愚妇竞相画下秦琼、尉迟恭二人之像,贴在门上,拜为驱邪避祸之神,“贴门神”的风俗由此而起。此乃后话,无庸多提了。
春去秋来,燕往雁归,眨眼弹指之间三年已匆匆而逝。在漠北突利的御帐之南,有一个小小的帐幕,这时幕帘斜牵起一角,淡淡的夕阳从那一角射进去,落在一个女子的脸上。这里虽是突厥的地方,那女子却是一身汉人的装束,正靠在一根撑持着帐幕的木桩上,眺望着天地相交的一线。
她自然就是杨吉儿了。
这时正是隆冬之际,大雪过后天上少有的放了睛。太阳挂在天边一角,显得有些儿有气无力,只给茫茫白雪染了一层金黄,却觉不出暖意来。
还有两个月多一点,便又是除夕了。
吉儿合上眼,脑中马上涌现出童年时所见的除夕夜的盛况:宫中烧起好几堆松香,火光烛天之余还浓香扑鼻。到处张灯结彩,不仅窗格、飞檐上都挂了彩灯,连树枝上也系满了丝绦。
那一年,父皇在赏雪时忽长叹一声:“朕虽为人间至尊,却也无能左右天时,使春花冬开啊!”马上便有凑趣的宫人妃嫔连夜的用各色绸缎裁剪出四时花卉和各种绿叶,绑在光秃秃的树枝上,放眼望去只见“花红叶绿”,点缀在皑皑白雪之中,蔚为奇观。父皇大为高兴,但仍感不足,道:“有花有叶,美则美矣,只是花叶俱是死物,少了生气。”那些宫人妃嫔竟又想出妙法,用薄纱裁制成蝴蝶、蜻蜒、萤火虫等物,唤来灵工巧匠在其中加上机括,上了发条后便能振翅飞上一忽儿。又有聪明的宫人将这些东西制成“孔明灯”,在中间点上烛火,便可使之冉冉升上半空。大家都事先不声张出来,到父皇夜里欢宴时,才忽地将灯烛都灭了,升起一盏盏“孔明灯”,向四面八方飞出各种纱制的小昆虫。霎时只见灯火点点,“小昆虫”四处飞动,真是赏心悦目、美不胜收!
吉儿回想着这一切,嘴角不由得露出一丝笑意。但忽想到:“听说那一年天气奇寒,不少百姓都没衣穿、没火烧,冷死了很多人。父皇宫中有这么多绸缎衣物不拿出来救救这些可怜的人儿,却用来制这等暖不了身、饱不了肚的玩意儿。这事传入民间,惹起了很大的民愤。父皇只贪一时耳目声色之乐,终于是丢掉了这花花江山。”她又想到:“如今的中原、如今的皇宫,大概不会再是以前我小时候那样子了吧?”
她自来了突厥之后,已绝少过问世事,在这苦寒之地,更是与中原音讯隔绝。但饶是如此,大唐那边的消息仍是如丝如缕的在不知不觉之间渗进耳来。据说李世民即位以来,中原一连三年饥荒、蝗害、水灾接踵而至,处境原是艰危之极。但他兴革除弊、励精图治,种种艰困都给一一捱了过去。灾民虽是流离失所,却无怨言,反国势日强。而四夷诸邦如新罗、高丽、百济、党项、龟兹及西域各国眼见中土日盛,纷纷遣使通好,求为臣属。这就给突厥带来了很大的压力。吉儿常听突厥人私下叹说:“中原强盛之势已成,我们却日渐衰败,这一进一退之间,已是今非昔比啊!”渭桥之盟后,突厥军虽也曾一度在边境集结兵力,但再也没能象以往那样深入中土,大唐臣服突厥之说已成痴人梦话。而对李世民的称颂却开始甚嚣尘上。吉儿每每听得有汉人到突厥境上的集市来时大赞自己的天子如何如何英明神武,开始觉得好笑,既而感到厌烦,到最后却已说不上是什么滋味了。她忍不住想:“他是什么样的人,这天下有谁比我更清楚?有朝一日我死了,还有谁能知晓他的真面目?”转念又想:“便是如今我还未死,他的真面目也已无人提起了。又有谁肯听我说上一句真话?”
正在这胡思乱想之际,忽听得远处一阵脚步声传来。她抬头一望,只见突利踉踉跄跄的向这边跑来。到得近处,更见他身上衣衫破碎,面上还带着血迹。
她吓了一大跳,忙赶上前扶住他,问:“发生什么事了?”
突利气喘吁吁的挥臂狂叫:“颉利,颉利!我誓要与他不共戴天!”
吉儿心中暗惊,扶他入帐中,取出伤药给他包扎,只见他身上斑斑驳驳的全是鞭痕,说不出的触目惊心,道:“是颉利干的?”
“除了他,还有谁?”突利咬牙切齿的道,“他命我去打回纥人,一心里却只想损耗我的兵力,交战时一兵一将都不增援我。我才没那么蠢,拼掉了自己的军队去为他争土地。回纥人一来,我马上就撤退了。那颉利却说我打了败仗,刚才叫了我去痛骂。哼,他是大汗,难道我就不是?他凭什么这般羞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