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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飞溅的鲜血,在夜空里划出一道长痕,只是太黑了,她甚至没有看清楚鲜血是什么颜色,只是感到有什么东西从天边洒落,湿湿的,热热的。母亲倒在血泊里,将一支玉笛塞进她的手里,重复着:“女儿……快跑……快跑……”可她此刻腹痛如绞,又如何能跑得远。身后有风,呼啸而来,紧紧地抓住了她的肩头,她只觉得骨头都快被这人捏碎了。一不小心回过头去,便看见那人的右手上有着长长的几道血痕,筋骨爆出,有如鬼爪……她极怕,便昏死过去。
清泠再度从噩梦中惊醒。她紧紧地将被子拥在身上,痴痴的看着油灯,面上满是惊惧之色。已经不是第一次做这个噩梦了。不,对她而言,这不是噩梦,而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其实,这也可以称之为噩梦。是打破她幸福家庭生活的噩梦,是她一生的噩梦。
过了半晌,清泠方才镇定了下来。她偏头看了看窗外,那一轮明月依旧高高挂在天边,如同五年前一模一样。
清泠喜欢月亮,她认为,夜晚是可怕的,因为在一片漆黑里,有可能发生着任何无法预期的事儿。连那高高在上,被人们歌功颂德的太阳都害怕夜晚,每每夜晚逼近之时,都要躲起来。唯有月,不惧怕黑夜的狰狞面孔,她静静地出现在每一个夜晚,看遍了世间发生的龌龊的事情。她仁慈地照亮着每一个死角,给那些心如死灰的人带来重生的勇气。
窗外除了明月在天边皎皎生辉之外,旁边的小屋子里,也亮着点点微光。
那是师兄的房间,他这时,应当还没有歇下吧。
清泠想着,便起身拿起桌上的油灯,往师兄住的小屋里走去。看到了师兄房中的光亮,就好像五年前的她,看着天上的月亮一样,所以,她未觉得有何不妥。
墨子玦在房中背书,只是平时散漫的久了,一时间很不适应,便枕在胳膊上打起了瞌睡。此番突然听到了一阵轻微的叩门声,着实把他吓了一跳。
师妹夜晚应当不会出门,而师父,估计早就庄周一梦去了。难道……遇到鬼了?他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哆嗦。
随即又拍了拍脑门,心中暗骂自己笨,鬼都会穿墙术,怎么可能敲门呢?
打开了门,发现一身素衣的小师妹站在门口,墨子玦愣了愣。
他大约是觉得,门口站着的是小师妹,比门口站着的是鬼还要离奇……但是,小师妹的到来却比鬼的到来让他开心多了啊……
墨子玦赶忙招呼清泠进来。他手忙脚乱的,把榻上的书摆成一摞放好,又招呼清泠坐下。
悠悠光晕中,清泠半低着眸子,长长的睫毛微微抖着,似还挂着点点泪水,宛如玉琢的肌肤也带着几分无力的白。她想了想,说出一番话来。
这是五年来,说过的最长的一番话。
她将自己的噩梦,也就是那天夜里发生的事儿,完完整整的告诉了这个让自己莫名信任的大师兄。
清泠本也有着一个开朗的性子——一个简单而幸福的家庭总能成就一个单纯无邪的孩子。她有一个随和的父亲,在集市里做些小生意,养家糊口。一个慈爱的母亲,会亲手为她一针一线缝制新衣。还有一个活泼的小弟,笑起来都会让人忘了忧愁。可是那个晚上,一刃刀光毁了一切。她还清楚地记得,那天,自己的小弟才换第一颗牙。白天,他还因为牙掉了而抱着自己哇哇大哭,晚上,便安静地躺在玄潭边上,永远失去了生命……
墨子玦也被清泠的情绪所感染,长长叹了口气。他也有父母兄弟,可是父亲跟大哥整日为朝堂奔波,二哥也一心扑在家业的管理上,就连母亲,看首饰都比看他重要。自己身为丞相府的三公子,却从来没有为自己的身份感到过骄傲,因为大概没有人能够想到,就连他感染了风寒的时候,身边都没有人给他主动送过一杯水、一剂药。
清泠看了看身边的大师兄,竟是一副比自己还要伤感的模样,不由有些感动。她想了想,道:“我……我的爹娘似乎会武功。”
墨子玦大惊,面上的表情可以用瞠目结舌四个字来形容。
清泠回忆道:“以前我是不知道的。自我记事起,就一直住在京郊的小县城里,爹爹总是可以把木头雕得很好看,然后拿到集市里去卖。”看了一眼墨子玦,又道:“前两天看见师兄在院中练武,我方才想起来,爹爹雕木头,并非是用小刀。而是……”她指了指墨子玦挂在墙上长剑。
墨子玦从墙上取下剑,未开剑鞘,便在屋子里装模作样地舞了起来。边舞还边问清泠:“可是如此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