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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呼:想听正宗越剧,到柳洲推拿中心来推拿!
人们就搞不清楚,这里到底是卖扇的还是推拿的还是唱戏的。工欲善坐在旁边的石凳上看着,他觉得现在很好,卖扇也可以,推拿也可以,唱戏也可以,就这样就可以了。真是风和日丽鸟语花香,长调欲醉秀色可餐,他被此时此刻的满足搞得惶惶不安。
春节一过,琴师回嵊州筹钱,办个民间剧团也要钱的。工欲善则准备赴京赶考。银心一段时间都在剧团,她老是外出,常常几天也没有音信。工欲善去扇庄和垂髫告别,未见临时改成的推拿室里有人在。邻居告诉说,前一阵子,垂髫带一帮子来,琴板齐鸣,丝竹不停,天天吵得四邻八舍不安生。后来大家抗议,她倒也自觉,每日手执一个手杖,到公园自得其乐去了。
工欲善赶忙朝公园找去,远远却看到垂髫慢慢走来,手里果然拿着个精致的手杖。她走路的样子很奇怪,走一段摸一株柳树,走一段摸一株柳树。工欲善一把挟住她,说:你怎么一个人走,当心掉湖里去。
垂髫说:没事,有柳树给我做记号呢。再说,还没到漆黑一片,还能走几步呢。
工欲善说:你那个琴师也真能放得下你,银心又忙,我呢……垂髫就摇手不让他说:别管我,管管你自己。
工欲善说:我很好,我感觉很好,我志在必得。这是我的画册。给北京导师的见面礼。他把挟在胳膊里的画册重重放到垂髫手里。垂髫凑到鼻梁前闻了几遍:……桃花……美人,什么得气,什么意思啊?
工欲善想了想,说:你让我说什么意思,我还真说不出来,眼前有景道不得……
所以画画不如唱戏嘛。我们一句一句都唱得出来,如泣如诉,越剧是很伟大的。我妈妈说的。我妈妈说,越剧是很伟大的这句话是外公说的。如泣如诉,也是我外公说的。
我怎么没见到你妈妈啊?
我妈死了。
工欲善心顿了一下,停住了。
我妈到杭州来为我读艺校的事情报名,被车撞死了。那时我十三岁。我是外公外婆养大的,我外婆也唱戏,我外公从前是右派,中学里教语文的。他是个奇怪的人,垂髫这个名字很奇怪吧,就是他取的。银心这个名字也很奇怪吧,银心本来不叫银心,叫爱珍,因为我叫垂髫,所以她说她也要叫个与众不同的名字,她就叫银心了。
那么,你外公外婆呢?
他们当然也死了。垂髫好像觉得工欲善问得很奇怪。她没有在自己身世的话题上纠缠,突然转了话锋:你应该和银心谈谈。她就是那种结婚的人,她得结婚。
工欲善说:我们谈过了,不管我考得怎么样,我们都准备五月结婚。
垂髫说:要是这样就好。
她拎起手杖就大步往前走。工欲善上前要去扶她,她大声说:别碰我,我吃醋了!
她笑了,但满脸生气的神情。她真的吃醋了,但不给工欲善任何尴尬的感觉。工欲善一时冲动,很想问,是不是曾经有过一个什么大款,张开嘴又咽回去了。他发现其实他真的很不了解她们,她们是一个谜。
当天夜里,银心回来了。工欲善感觉银心有些陌生,但银心表现得格外热情。一番亲热之后,他突然问:银心,你不记我仇?银心反问:记什么仇?工欲善说:扇庄成了推拿室,你本来戏演不成,做个扇庄小老板娘总可以的,现在好像没退路了。
银心突然就低下头去:谁说没有退路。再说我把你也骂得够呛,真不敢相信那是我自己。以后一定不会了,你是好人。工欲善问:我是什么人我还不知道?我是小男人嘛!银心打他一下:还问我,你才记仇。不过你还是好人。你连垂髫都敢帮,你是好人。工欲善说:你都帮了,我能不帮。银心说:我和你不一样,我要是再不帮她,我就太没良心了。
说到这里,银心突然起身披衣,捞过放在床头的画册,指着封面的扇面,白色素面,乌木扇骨,桃枝从扇面左侧横岔向右径直伸去,居中及右上方是两簇桃花,她手指桃花:我也问你一句话:你说,这桃花是我,还是垂髫?
这下真把工欲善问住了,半晌才说:是你们。银心放下扇子,钻到他怀里,说:讨厌,还真敢说实话。倒下就睡了。
工欲善想:讨厌是什么意思,是讨厌我说真话,还是讨厌这真话本身。迷迷糊糊地想着,也睡去。
第二天他就去了北京。一个月后春暖花开时回来,一切都变了。
十二
清波门的公寓,房间冷静,一看就没有人气。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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