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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九推辞道:“多谢梅公子美意,山中清静,贫道习惯了。”
梅尧君白了他一眼,道:“你怕热闹?休想糊弄我,把你丢进人堆里,你两眼一闭就能睡着。”
初九笑道:“惭愧惭愧。”
梅尧君放低了声量,无可奈何道:“你还要和我犟多久?”一顿,隐约有些哽咽,“你又能和我犟多久?”
初九无言以对。
昨夜下了一整夜的雪,刚停了半日,又缠缠绵绵地飘起了斗大的雪花。天色分外阴沉,明明是午后,却暗得像是傍晚。两人都不说话。初九裹着大氅,背对梅尧君在火边躺下,间或发出一声咳嗽。梅尧君听得烦躁,在摆放着家具的洞内搜刮到一只铜壶,装上半壶雪,支在火上。
壶内发出咕噜咕噜的滚水声,梅尧君不情不愿地踅过去,拍了拍初九的肩,干巴巴地问道:“要喝水么?”
初九脸朝下,顶着大氅的帽子,摇了摇头。
梅尧君好声好气地劝道:“多少喝一些,暖暖身子。”
初九还是摇头。
梅尧君先是有些气他的不识好歹,仔细想想又发觉他的表现实在反常,不管三七二十一,硬要把他拽起来。
初九整个身子都是软的,梅尧君没费什么劲就把他翻了个身。初九原先趴着的那块地上积了小小的一滩血,血渗进土里,已经半干,颜色却还是深红夺目的。梅尧君脑中一片空白,手脚冰凉,沉默了好久才面无表情地转向初九。
初九喘着粗气,用袖子揩掉唇上的血液,短促地说道:“没事。”
梅尧君死死盯着那滩血迹,目光令人不寒而栗,像是在琢磨怎么把它重新弄进初九身体里。初九叹了口气,想撑着坐起来。梅尧君忽而冷笑两声,抽出匕首,眼也不眨地在自己手腕上狠狠划了一道,顿时血流如注。见状,初九发出一声惊呼,正要伸手去捂。梅尧君却把他重新推倒在地,跨坐在他身上,右手捏住他下颌,把左手腕上滴血的伤口绷在他唇间。初九猝不及防地被灌了两口血,虚弱地挣扎了几下,又被梅尧君死死按在地上。梅尧君的眼神是冰冷的,血却是温热的,两者交织成一场奇异的幻觉。
过了一会儿,梅尧君松开初九,从他身上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居高临下地打量着他。初九被呛得轻声咳嗽,咳得眼角微微湿润着,他生有一张孤标出尘的脸,沾上这般艳丽的血红,像一块白玉混进了血色,极不相称。
俄而,梅尧君对他冷淡地说道:“你尽管作践你自己。你流一分血,我就流两分,看我们谁熬得过谁。”
说完,梅尧君走到洞外,把手腕插进雪中。深红在晶莹的白雪中晕开,顷刻间又冻住,泪水也被冻结在眼眶里。梅尧君觉得自己像是一块顽石,冰凉的,刀刻在身上也无知无觉。
待血止住,他咬着里衣角,单手割下一条布,缠上伤口。努力了好几次都未能把布条两段绑住,他又走回洞内。初九还保持着先前的姿势,仰面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梅尧君推了推他,把左手伸过去,道:“喂,帮我绑一下。”
初九手肘撑地,艰难地半坐起来,两手各执住布条的一端,上下穿插,轻轻地挽了个结。
梅尧君偏过头去,鼻腔酸涩。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坏的人,明明说了不喜欢他,却还要对他好。
他的手冻得像块冰,泛着青紫,初九系好布条,将它双手捂住。梅尧君大为惊恐,却像失了力一般,手无论如何也抽不回来,只好眼睁睁地看着初九低下头,对着它呵暖气。梅尧君不平地想:他凭什么对一只手这么无微不至,反而冷落自己?
这样想着,梅尧君稀里糊涂地吻上了初九,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初九的嘴唇很软,他在他嘴里尝到了鲜血的味道,是两人的血交汇的味道,是甜腻的铁锈味,是暮春里腐烂的花香。这样的味道,让人无来由地心悸,胸中空落落的,心朝着一个无底洞无休无止地沉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把持不住
黄昏时分,梅尧君发现洞口朝向西方,因为落日的余晖正穿过层林,嵌在洞口,映到两人眼中。下雪天,云气浓郁,因而这余晖也只有淡淡的一点,像蘸饱水后随意抹上的一笔,很是不起眼,却也差可告慰。
初九告诉梅尧君,从前在清微观的时候,他常被发落到此地关禁闭,他有时比划几个剑招,有时在附近掘山芋、抓鸟烤了吃,逃过清微观冗长而乏味的功课,乐不思蜀,甚至有意多方捣蛋,只求被打发过来,遂迥异于恪守清规的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