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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次,他俩在闲谈中提起年前年后和送葬那天所收受的礼金(与马宏楠当供应科科长有关的钱款)时,马宏楠说:
“我受贿了!”
“共有多少?”
“将近伍万元。”
“这就是当官的好处!普通百姓遇到红白喜事,因要花钱而愁上加愁;当官的则不然,反而是发财的好机会。难怪有些为官有家中的大小事都要张扬出去,摆席宴请众人,甚至连丈母娘和小姨子家中过事,他也要给人说门户,以收取礼金。说句丑话,有些当官的生病住院也收礼也来钱。你在那么大的单位当供应科科长,遇到这事才收了不到伍万元的礼金,简直是毛毛雨啦!”说最后一句话时,程立业学着电视中广东人的样子故意拖着腔调。
“我正为这事发愁呢!”
“愁什么愁!开小煤矿不正好能够用上。怎么,钱多了还扎手?”程立业正色道。
“你这不把我往坑里推?”
“你呀你!都像你这样的干部,天下就清明了。”
马宏楠低头沉思。
过了一会,程立业开口说:“你打算怎么办?”
“退回去。”
“不现实,也不可能。”
“反正是不能要。”
“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你又没有强索硬要,烂不了事的。别想那么多,光靠死工资,当官的没有几个能富的。你没听说,‘当官不发财,请我也不来。’依我说,别开什么小煤矿了,当他三五年的供应科科长,稳稳的弄它几十万,比你干啥都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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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早先可不是这样说呀。”
“理由有二。其一,你原来一直没有当过供应科科长,说这些没用,这也是我当了多年的村长悟出来的道理:既要当表子,又要立牌坊,关键是你要把握好那个度,要知进知退,否则,非烂没走。再说,你自己也比原来现实了许多,成熟了不少,很多道理你也懂。在同等情况下,你收了人家的礼,在不违背原则的情况下给人家把事办了,有何不可?”
争论了许久,他俩谁也说服不了谁。可是他俩谁也不知,正在他俩争论之时,二十多里路外的天龙钢铁公司却炸开了锅,贾送欢和财务科赵科长被正式逮捕了。当晚,赵宏洲在电话里将这一消息告诉马宏楠后,马宏楠在感到振奋的同时,又有一种茫然失落的感觉,慨叹人生无常。那晚,他想了许多许多。
第二日一大早,马宏楠就朝墓地走去。
跪在父亲的新坟面前,悲沧之感袭上心头,父亲的音容笑貌又浮现在他的眼前。对着坟包,马宏楠低声地说道:“大,你的楠楠好想和你说话。”眼泪就溢出了眼眶。他呜呜地低声哭着,由跪而坐,在空旷的田野里他显得那样无助。猛然间,马宏楠感到人活在世上实在乏味无聊,“生之无趣”象股潜流袭上他的心头,使他感到从未有过的消沉和虚脱,心中颇感厌倦地微闭双眼,无力地坐在旷野上。除了几十个坟茔以外,陪伴马宏楠的还有几株柿树和数棵椒树。偶尔从不远处的矿山传来嘎嘎的机械碰撞声,三两只麻雀悄悄地从空中飞过,却一反常态并未叽叽喳喳,墓地西边一条南北走向的山脉,象位老人似地显得清癯而苍然,饱经沧桑但却默默无语,阴历的正月还未过去,丝丝微风吹过,虽不缠身,仍有丁点的冷意,光秃着的树木枝条已显出几分柔软,淡绿的麦苗渐离松酥的地表意在舒展,大自然的轮回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在周而复始地流动着。人生一世,草木一秋,但做为一个人,即个体的生命,却不能死而复生。一个人生命的终结,对于旁人而言,往往无动于衷,但对亲人特别是至亲来讲,却撕心裂肺地悲痛,因自己对死者生时的许多不到之处而追悔莫及甚至长久地陷入遗憾和自责之中。马宏楠就因父亲弥留之际自己不在父亲身边深为遗憾,特别是每想到自己当时竟陪伴着王慧,心里就像偷儿似地有种犯罪感,内疚和自责就会铺天盖地般的朝自己淹来,甘愿受上天的惩罚。他盯着父亲的坟茔,想着父亲在墓内会是什么样子?如果真有亡灵存在,父亲的在天之灵会怎样看待他的不孝之子?但马宏楠是个彻底的无神论者,他知道人死如灯灭,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