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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十户人家的小村子里此时早已轰动,但凡还能走动的,都已站在了门外,见了麴崇裕、琉璃和他们身后的府兵,也不敢走近,远远的便作揖行礼,“夫人”的问好之声不绝。
这番情形,近半个月来,琉璃早已见得惯了,却依然有些不大自在,好在这村子不大,没几步便到了周村正的家门口。这处院子看去比旁的屋子明显齐整许多,屋前屋后亦是种了些桑树、枣树,一大家子十几个人都已候在门口,琉璃一眼便注意到那个脑门依然通红的娃儿,正从母亲身后探出头来看着自己,那眼睛忽闪忽闪的好不明亮,她点头笑了笑,那孩子脸上一红,忙不迭的躲了回去。
西州的富裕人家多是三代同堂,周村正家也不例外,三个儿子都住在一处,光孙子便有六个,好在院子倒也宽阔,青瓦土屋足有八间,当中的北房堂屋更是宽大,院子里则放了两架老式的维车与织机。
一行人自是先到堂屋落座,喝杯酪浆,说些客套话,琉璃于这些话上原都不大留心,只是那周村正没几句话便说到了当日裴行俭如何烧了赋税账册,“小的站得近,看得真真的,长史那气度……”他皱起眉头想找个词来形容,想了半日还是摇了摇头,“小的也说不上来,只能跪下谢恩,长史竟和和气气的给咱们这些还了礼,说是不过是应做的!”他抬起袖子擦了擦眼角,又笑道,“如今夫人竟又来咱们这地界,亲自教给大伙儿如何纺织那白叠,小的听着原是不敢相信的,如今还觉得像是做梦!”
他竟是亲眼见过裴行俭烧账册的么?琉璃突然觉得这位看上去脾气便不大好的村正亲切了几分,微笑道,“村正如此一说,我倒要无地自容了。
云伊听得却有些云里雾里,忙问琉璃,“姊姊,长史到底烧了什么账册?”
琉璃转头正想跟她说一声“回头再说”,那周村正是个性急嘴快的,应声道,“娘子有所不知,咱们这西州原先赋税最重……”竟是详详细细把经过说了一遍。
云伊听得悠然神往,“长史看着面凶,原来却如此心善!”
一屋子人都没有接话,琉璃也有些哭笑不得,云伊却立刻又转头看着麴崇裕,“世子,你不是管着这西州的赋税杂役么?既然村正他们这般可怜,为何你不早把账册烧了,把赋税减了,倒吓了他们这些年?”
自打周村正说起烧账册之事,麴崇裕便没再开口,只是神色淡淡的听着,此时脸色不由一僵,顿了顿才道,“崇裕并非朝廷命官,不敢与长史相比。”
云伊惊讶的瞪大了眼睛,“你不是朝廷命官?那你这些天为何又要征集民夫服那杂役?”
麴崇裕微微皱眉,“此乃长史所托,受人之托,崇裕自当忠人之命。”
云伊恍然大悟的点头,“原来你要听命于长史的,怪道这些日子都要跟着姊姊,是怕你一个人来无人听你的么……”
麴崇裕的脸色顿时黑了下来。琉璃心中哀叹一声,忙道,“你胡说什么?如今战事紧张,长史人在百里之外,世子才不得不屈尊来做这些细务!再说局势不稳,若是没有世子护送,你我焉能出城?你这般胡言乱语,也不怕被人笑话,还不快向世子赔不是!”
云伊睁大了眼睛,全然不明白自己怎么又说错了话,麴崇裕已面无表情的道,“三娘天真烂漫,夫人不必怪她!”
琉璃满脸都是抱歉,“多谢世子宽宏,我家妹子年幼无知,回去后必好好管教她。”又捏了捏云伊的手,皱眉道,“以后你再这般胡说,还是莫要出门的好!”
云伊正要反驳,听得“莫要出门”四个字,立时不敢多说,讪讪的看了麴崇裕一眼,欠身行了个礼,“请世子见谅,我说错话了。”想了想又补充道,“我原不知,你竟是不用听命于长史。”
琉璃连气都叹不出了,也不敢看麴崇裕的脸色,站起来笑道,“时辰不早了,若是方便,村正可否将村中丁女们都唤到院子中来?”
周村正忙不迭的应了声“是”,正要往外走,却听那位世子冷冷的道,“劳烦将村中所有丁男与中男都唤到村头!”
眼见这位村正抹着冷汗出了门,琉璃又对堂屋中候在一旁的的周家三个儿媳笑了笑,“烦劳你们再取些去籽开松后的净白叠过来,也好纺给大伙儿看。”
麴崇裕也站了起来,向琉璃点了点头,一言不发的走了出去。琉璃这才暗暗松了口气,看了云伊一眼,只见她皱着眉头,模样看起来比麴崇裕还苦恼了好几倍,只得轻声道,“以后你若有什么不解之事,回家问我,莫在外面乱问了!”
云伊闷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