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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佣人答道:“别这么着。你没忘掉什么吧?爱米丽亚小姐的袍子本来是给她女佣人的,你现在都拿来了吧?希望你穿着合身。吉姆,关上门吧,你不会从她那儿得什么好处的,”他翘起大拇指指着夏泼小姐,“她不是个好东西。我告诉你吧,她不是个好东西。”说完,赛特笠先生的车夫赶着车走了。原来他和上房女佣人相好,见利蓓加抢了女佣人的外快,心里气忿不平。
利蓓加依着那穿绑腿的人说的话,走进饭间,发现屋里生气全无。上等人家出城下乡的时候,家里总是这样,倒好像这些屋子忠心耿耿,舍不得主人离开似的。土耳其地毯把自己卷成一卷,气鼓鼓的躲在碗橱底下;一张张的画儿都把旧桑皮纸遮着脸;装在天花板上的大灯台给蒙在一个黑不溜秋的棕色布袋里;窗帘在各式各样破烂的封套里面藏了起来。华尔泊尔·克劳莱爵士的大理石半身像从暗黑的角落里低下头瞧着下面空荡荡的桌子,上过油的火钳火棒,和壁炉架上没插卡片的名片架子。酒瓶箱子缩在地毯后面;椅子都给面对面叠起来,靠墙排成一行。大理石人像对面的黑角落里,有一个老式的刀叉盒子,上了锁,恼着脸儿坐在碗盏架子上。
壁炉旁边搁了两张厨房里用的椅子,一张圆桌,还有一副用旧了的火棒和火钳。炉里的火萎靡不振,必必剥剥的响着,火上搁着一个平底锅子。桌子上有一点点乳酪和面包,一个锡做的烛台,还有一只装得下一品脱酒的酒钵,里面有薄薄一层黑颜色的浓麦酒。
“我想你吃过饭了吧?这儿太热吗?要不要喝点儿啤酒?”
夏泼小姐摆起架子问道:“毕脱·克劳莱爵士在哪儿?”
“嘻,嘻!我就是毕脱·克劳莱爵士。别忘了,我给你拿了行李,你还欠我一品脱酒呢。嘻,嘻!不信你问廷格。这是廷格太太,这是夏泼小姐。这是教员小姐,这是老妈子太太。呵,呵!”
那位名叫廷格太太的,这时进来了,手里拿着一个烟斗和一包烟草。夏泼小姐到的时候,毕脱爵士刚刚使唤她出去买烟草。这时毕脱爵士已经在火旁边坐下,她就把烟斗烟草递上去。
他问道:“廷格老太婆,还有一个法定①呢?我给你一个半便士。找出来的零钱在哪儿?”
①英国最小的铜币,值四分之一便士。
廷格太太把小铜元扔下答道:“拿去!只有做从男爵的人才计算小铜子儿。”
那议员接口道:“一天一个法定,一年就是七个先令。七个先令就是七个基尼一年的利息。廷格老婆子啊,你留心照看着法定,基尼就会跟着来了。”
廷格太太丧声歪气的接口道:“姑娘,这就是毕脱·克劳莱爵士,没错!因为他老是留心照看着他的法定。过不了几时你就会知道他的为人。”
老头儿还算客气,说道:“夏泼小姐,你决不会因此嫌我。
我做人先讲公道,然后讲大器。”
廷格咕哝道:“他一辈子也没白给人一个小铜子儿。”
“从来不白给,以后也不白给。这不合我做人的道理。廷格,你要坐下的话就到厨房里去拿张椅子来。咱们吃点晚饭吧。”
从男爵拿起叉子,从火上的锅子里叉出一条肠子和一个洋葱,分成差不多大小的两份,和廷格太太各吃一份。“夏泼小姐,我不在这儿的日子,廷格吃自己的饭,我进城的日子,她就跟大伙儿一起吃。呵,呵!夏泼小姐不饿,我真高兴。你怎么说,廷格?”说着,他们便开始吃他们清苦的晚饭。
吃完饭,毕脱·克劳莱爵士抽了一袋烟,后来天黑了,他点起锡油盏里的灯草,从无底洞似的口袋里掏出一大卷纸,一面看,一面整理。
“我进城来料理官司,亲爱的,所以明天才有机会跟这么一位漂亮小姐同路做伴。”
廷格太太拿起麦酒罐说道:“他老是打官司。”
从男爵说道:“喝酒吧!廷格说的对,亲爱的,全英国的人,算我官司打得最多,赢得也多,输得也多。睢这儿,‘从男爵克劳莱对斯耐弗尔’。我打不赢他,不叫毕脱·克劳莱!这儿是‘扑特和另一个人对从男爵克劳莱’,‘斯耐莱教区的监理人对从男爵克劳莱’,地是我的,他们没有凭据说它是公地,看他们敢不敢。那块地并不属于教区①,就等于那块地不属于你或是廷格。我打不赢他们决不罢休,哪怕出一千基尼讼费我也愿意。亲爱的,这些全是案卷,你爱瞧只管瞧吧。你的字写得好吗?夏泼小姐,等到咱们回到女王的克劳莱以后我一定得好好的利用你。如今我们老太太死了,我需要一个帮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