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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主崽子”的谩骂。但是,川穹是知道的,他的父亲半夜总是在流泪,身上青青紫紫,偶尔还有血洞,他身上的脓、血已经开始外渗,为了不让母亲发现,父亲总是穿着层层叠叠的衣服睡觉。
他说,他冷。
“就算未曾为国捐躯,但这十年为国报效难道也是假么?”川素山看着镜子里被剃光的头,静静地问,眼神是很悲愤的,但是表情却不显山露水,他在永无止尽的批斗被磨损了心气,已经绝望了。
“素山。”秦娥站在他背后,一边替他捡着衣服上的头发茬,一边说:“仇恨是会腐蚀一个人的良知的,无论在哪朝哪代哪国哪家都是有矛盾的,社会要进步,自然就会经历文明的阵痛,在这种时期,人的思想是不受自我控制的——素山,你还记得《瓦尔登湖》里写的吗?性格坚强的人,无论在天堂还是在地狱,都会坚持自己的事业!”秦娥说着话,脸偏了偏,她是一个很喜欢流泪的女人,本以为自己会扑在川素山身上抽泣,但是她意外地发现自己没有这样做。她的丈夫已经摇摇欲坠,他不再是她背靠的大树,而是坍塌一角的天空,无论多么艰难,现在她是他的支柱,一个家,总是要有一个人顽强的。
秦娥笑了笑,笑容在唇边回了味,勾起的时候是苦的,扬开了就成了做作的甜。
“素山,我们出生在一个最能包容的民族,现在处于这种境地,就需要你够超越个人遭遇来看待社会变革,历史总是会还我们一个清白的。”
“我未必还能等到那一天。”
“我们还年轻,时间还长,孩子还小,就算最坏的结局是我们等不到了,孩子们也会等到的,素山,人活一世,流言蜚语,要做圣人何其之难,只要问心无愧就好了,若是现在坚持不住,我们就等于认了这冤屈……”秦娥话没说完就看到川素山用一只手握住了她的手,他忽然笑了一下,“不要安慰我,如果我能顶得住,我一定不会放弃你们的……”
这时,川穹觉得自己的父亲回来了。自运动开始后,他眼眶发黑,胡子很长,驼着背像一尊泥塑,失去了所有的光彩,但是今夜,就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他回来了,他用修长的五指打开了朱红的木箱,取出竹笛和洞箫同母亲合奏,他们语调铿锵地背诵着西塞罗的演说词,他们手握着手唱着英文歌……川穹不知不觉间靠近了徐小宁,他听到徐小宁说:“阿穹,以后我们要是也倒霉了,我就不离开你。”徐小宁笑了笑,眼睛又黑又亮,在父母的歌声中,川穹牵住了徐小宁的手,他说:“那当然了,你是我弟弟。”
在远离文明的深山角落,有曲飞扬,云飞雪落伴人间沧桑。
1。2
川家的四个孩子终于被人堵在了路上,领头的就是造反派头头罗启文,跟在他屁股后面的,是他的儿子罗森。自从运动开始后,他们就住在了工段上,负责批倒斗臭受专制的“牛鬼蛇神”,他们动员他们的家人划清界限,有的受不了,纷纷脱离亲属关系,而川家在他们眼中无疑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因为他们的固执,使得罗启文非常丢脸。在批斗大会上,其余的人都有亲人出来控诉他们的“罪行”,只有川素山没有,他的子女和爱人都站在台下,用充满鼓励的目光看着川素山,使得罗启文的批斗会难以为继。
罗启文想了想,决定从徐小宁入手,徐小宁本就跟川素山没有什么血缘关系,感情也未必有多么深厚,又是一个孩子,所以他是一个非常好的突破口。
“小宁——”罗启文笑意满面,他生得粗黑,又经过炮火洗礼,虽然被奉为英雄,但是还难脱暴戾之气。
徐小宁往后缩了缩,他皱着眉头不说话。
“你跟我去一下,我有话要跟你谈。”罗启文说着,对左右的随行者点了点头,两个壮汉如狼似虎地扑上去,抓鸡一样抓住了徐小宁。
“你们放开他!”一声稚气地吼,然后左边一人被川穹抓住了腕子咬了一口,当即受痛松了手,他一抬脚,不分轻重地将川穹踹倒在地。
“呸……狗崽子!”汉子吐了口吐沫,一手拎起徐小宁,刚走了半步,就见迎面打来一根木棍,再抬眼就看到一个十六七岁的女孩子气愤难平地站在当地,她满脸通红,双腿微微颤抖,冲着呆在一边的半大孩子说:“阿景,动手啊!小宁是我们的弟弟,我们保护不了爸爸,难道连小宁都不能保护么?!”话音一落,川景一头撞在了男人腹部,他乒乒乓乓和人厮打起来,川穹也不肯置身事外,他拉住另外一个男人的袖子,两人缠斗在一起,但毕竟人小,那男人出手也狠,拳拳打在胸腔,但川穹就是不肯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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