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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说八道了。世上哪有不凋谢的花?”
“真的,它们不会凋谢。”
小山内愤愤不平地说着,探出身子把纸门关上一半。他的姿势看起来很勉强,我看不过去,起身把剩下的纸门全关上了。纸门一直开着,的确很冶。
“山茶花这玩意儿,是整朵花直接掉下来,花瓣不会散落。它们是以盛开的形状掉下来的。”
“就是所谓的落山茶吗?”
“跟斩首一样。”小山内说。
“斩首?真古老的比喻,而且好恐怖。”
“没办法,真的跟斩首一模一样。也就是说,山茶花不会衰老,是突然夭折。哦,即使花掉了,树也不会枯萎,所以山茶花树本身也不会死。山茶花不像一般的花那样,会呈现出枯萎、褪色、泛黑、干燥、花瓣一片片凋落的衰败之相。”
“可是掉落的花总会枯萎腐烂吧?”
“死后腐烂是理所当然。不过我的意思是,山茶花不会在活着的时候衰老破败。”
原来如此,或许真的就像小山内说的吧。
“我认为,植物是不会老的。”小山内说。
“不是有老树这种说法吗?古老的树木多得是,当然也有衰老的树木。”
“树木要活上多久就能活上多久。上了年纪的树木不是都非常巨大吗?要活上几百年都行。唔,虽然要是没水了,或是树干被截断了,又或者生病的话,可能就不行了。但是动物只要成长到一个极限,就会衰老死去。不会无止境地长大,大部分的老人都会干缩下去。”
或许吧。
我说我从高中以后就再也没有长高了,小山内回说他从中学就停止成长了。
关上纸门,室内就像罩上了一层纱,变得一片灰暗。
外头天还那么亮,室内却暗得教人想点灯。我说好暗,小山内应道,“我家本来就很暗。”
“不晓得是方位不对还是房子盖得不好,阳光照不太进来。明明院子里阳光普照。不管是朝阳还是夕阳,都只照得到庭院。不晓得这房子到底是怎么盖的,室内无时无刻都是一片蒙胧。”
这么说来,不论我什么时候来这里,的确都很暗。从玄关开始就是暗的,走廊也是。
印象真是可怕,我一直以为我都是在黄昏时刻来拜访,但仔细一想,也并非如此。
明明就有窗户,我说。通风也不差,小山内说。
“比起采光,我父亲更以通风为优先吧。”
“这是令尊盖的房子吗?”
“我想应该是吧。明明是自己的家,我却不太确定的原因是,这房子是我出生以前盖的。家母是继室,我是父亲晚年生下来的孩子。我祖父好像不是东京人,而是某个乡下地方的武士。他在明治维新的时候加入幕府军,抵抗新政府到最后,被官军逮捕,遭到斩首。听说我祖父的首级被放在板桥还是哪里示众,年幼的家父当时还跑去看了。”
“令尊看到了吗?”
“看到了。”
“令尊参观了自己的父亲示众的首级?”
“说参观实在很奇怪。”小山内笑道,“那是尸体耶,是一部分的尸体,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东西。而且还是以罪人的身分被示众,才不是什么值得参观的东西。”
“说的也是,不过不管怎么样,这在现代都是匪夷所思的事。那事情是真的吗?”
“是啊,这年头几乎不可能看到被处死的尸体了,所以才会觉得稀罕。不过我从小就一直听家父提起那段经验,他应该是真的看过吧。家父是在十八年前,七十多岁时过世的,算算年代也相符。进入明治的时候,他应该十岁左右。不过好像也不是多吓人。家父说他觉得首级看起来黑黑、脏脏的。而且他还有些气恼,说为什么祖父死时的表情不能再英勇点呢?祖父的首级好像嘴巴半开,舌头吐出一半,两眼翻白,表情可笑极了。嗳,因为会被那么多路人看到,身为儿子,自然也会希望父亲死时的表情再坚毅一些吧。”
可是既然是斩首,那也没办法吧——小山内说。
“被斩首是什么样的感觉呢?”
“没什么感觉吧。我没被斩首过,所以不晓得,不过一定根本来不及觉得痛吧。”
“不会痛吗?”
小山内的视线从我身上滑开。
“被砍到一半的时候不会痛吗?”
“一定连哪时候是被砍到一半都感觉不到吧。”
“那是先把大刀架在脖子上,接着砍下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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