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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人们便乐于承认这种不平等的合法性,认为是很自然的事。有雄心有能力的人总有机会通过科举升迁。如果一个人由于自己的运气和能力由社会底层升至特权阶层,那么只能说是这次轮到他了。一旦进入特权阶层,他就会爱不释手。地位的升迁带来了心理的变化。他开始喜欢社会的不平等,喜欢他所有的特权,他爱上了这个地位,就像拉姆齐·麦克唐纳①爱上唐宁街一样。麦克唐纳走上那唐宁街十号的台阶,呼吸着那儿的空气,感到心旷神抬。事实上,每个现代中国成功的革命家的脸上都经历过这样一个转变。他用自己的铁蹄践踏着出版自由,其卖力程度,并不下于他在革命时期谴责过的军阀们。
『①拉姆齐·麦克唐纳(Ramsay MacDonald,1866~1937),英国政治家。』
他现在已经有了一个“很大的面子”。他可以凌驾于一般法律和宪法之上,更不用说什么交通规则、博物馆规定之类,这个脸面是心理上的,而不是生理上的。中国人生理上的面孔固然很有意思,而心理上的面孔则更为迷人,值得研究。这个面孔不能洗也不能刮,但可以“得到”,可以“丢掉”,可以“争取”,可以“作为礼物送给别人”。这里我们触及到了中国人社会心理最微妙奇异之点。它抽象,不可捉摸,但都是中国人调节社会交往的最细腻的标准。
然而,举出中国人面孔的例子很容易,给它下定义却很难。譬如一个在大城市里做官的人,能够以每小时60英里的速度在街道上疾驰,而交通规则只允许每小时35英里。这位当官的是有很大的面子的。如果他的车撞了一个人,警官来到跟前,他就不声不响地从皮夹子里抽出一张名片,有礼貌地笑一笑,车子就扬长而去了,他的面子比前面那位还大。然而,如果这位警察不愿意给他这个面子,假装不认识他,那么这位官员即刻用“北平官话”问他是否知道他父亲,并挥手让司机开车上路。这样,他的面子就更大了。如果这位固执的警官硬要将司机带到局里去,这时,官员就会向警察局长打电话,后者很快就将司机放走,并下令开除那位“不知道官员父亲是谁”的小警察。这时,官员的脸面就真真变得乐不可支了。
脸面这个东西无法翻译,无法为之下定义。它像荣誉,又不像荣誉。它不能用钱买,它能给男人或女人实质上的自豪感。它是空虚的,男人为它奋斗,许多女人为它而死。它是无形的,却又靠显示给大众才能存在。它在空气中生存,而人们却听不到它那倍受尊敬、坚实可靠的声音。它不服从道理,却服从习惯。它使官司延长,家庭破产,导致谋杀和自尽。它也能使一个不义之徒由于同乡人的斥责而改邪归正,它比任何其他供俗的财产都宝贵。它比命运和恩惠还有力量,比宪法更受人尊敬。它经常决定一次军事行动的胜负,它可以推翻政府的一个部。中国人正是靠这种虚荣的东西活着。
将中国人的“面子”与西方人的“荣誉”相混淆,无疑会铸成大错。中国以前的女子常为面子而死,那是因为她裸露的身体被男人看见,正如西方一些妇女曾因为自己主了个私生子而愿意去溺水自杀。然而在西方,一个男子被扇了耳光而不提出决斗是失掉了“荣誉”,而不是面子。另一方面,一位“道台”老爷的丑公子去逛歌妓院而被拒绝,因此受辱。于是他回府之后带着一班警察去逮捕那个歌女,并关闭妓院。他于是又争回了自己的“面子”,我们一般不说他在保卫自己的“荣誉”。
战斗的失败,帝国被葬送,皆因将军们在为自己应该得到什么样的尊称而争吵所致,皆因他们为接受失败的一些无关紧要的方法意见不同所致,而不是由于战略战术上的分歧。人们在激烈地争吵,法庭内的斗争也在继续,而聪域的仲裁人知道,压根儿就没有什么实质的东西在阻止双方达成一致的意见。他们唯一需要的是一个体面地退出的办法,或者是承认错误的合适的措辞。一位将军使一个政党分裂,改变了一场革命事业的进程,只不过是因为他受到一个同僚的当众侮辱。男人们愿意辛苦劳作整个夏天,不过是为了使厂次葬礼仪式能够与这个家庭的地位或面子相适应,而一些濒于破产的古老家庭,愿意使之破落下去,靠借债度日,也是由于同样的原因。
不给人面子是最大的无礼,就像一位西方人向对方提出挑战一样。许多官员一个晚上要参加3至4个宴会,宁冒消化不良的危险,也不使任何一个欲请他赴宴的主人丢掉面子。许多打了败仗的将军本应该砍头或终身监禁。然而他们却被派往欧洲去作什么“工业”或“教育”考察,作为他们投降的赞赏,这样就顾及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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