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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法庭去,这些家产就实实在在地成了你的。”我说。
他用火辣辣的眼光看着我,好像要把我嘴边的话推回去。我话一出口就后悔莫及,因为我意识到他说起家产的时候脑子里也想到了婚姻。这时他蓦地从口袋里抽出那封揉得皱皱巴巴的信来,放在桌上狠狠地抚平,然后声音颤抖地念给我听。
“信是这么开头的:‘亲爱的雅可布,还记得吗,我从前就是这么称呼你的,你现在飞黄腾达,把我早忘到九霄云外了吧。’麦科拉,你听到了吧,这是我亲哥哥说的话。我可以向上帝发誓,我是喜欢他的,一贯对他忠心耿耿的。可他却写出这样的话来!”他说着又来回踱步,“我可不能背这样的黑锅。我哪一点不如他?让上帝作证,看我是不是比他强一些。我拿不出那么多钱给他,他知道我们家的房地产加起来也不够哇。我把自己所有的钱都给他算了,这比他预料的还要多。我把这一切都闷在心里,已经受够了。你自己来看看他后面是怎么写的:‘我知道你是个吝啬鬼。’吝啬鬼?我是吝啬鬼?麦科拉,你凭心说说看,我吝啬吗?”听到这儿我还以为他真的会揍我一顿呢。“那你们都以为我是吝啬鬼了!好吧,让你瞧瞧,让他瞧瞧,让上帝瞧瞧。我就是倾家荡产,赤着脚走路也要喂饱他这个吸血鬼。让他要吧——张开他的大嘴巴要吧,我一定会给他的!这个家里的一切都是他的。我早就料到了这一着。当年他不让我出去,我猜想的比现在还要糟。”说完他又往杯子里斟满酒,正要往嘴里送,我大胆地用指头碰了碰他的手臂。他停了下来,说,“你想得对。”说着顺手把酒杯扔到壁炉里,“来,咱们数钱。”
看到一贯举止稳重的主人心烦意乱的样子,我颇有感触,不敢再跟他作对。我们俩坐下来数钱,然后把钱打成包以便布克上校携带。一切准备停当,亨利先生又回到客厅内,他们父子俩陪着客人作通宵长谈。
天还没大亮,主人就把我叫醒,让我去送布克上校一程。上校是个自尊心很强的人,派一个小厮去他一定会觉得轻慢了他,我们这个家里又抽不出更有面子的人来:因为亨利先生是不能跟私枭见面的。晨风刺骨,我们穿过一片长长的灌木丛时,上校用斗篷的帽子把面部遮得严严实实的。
我说:“先生,你的朋友胃口真不小哇,他的花销一定很大吧。”他说:“想必如此。”我觉得他的回答很冷淡,大概是嘴给斗篷遮住了的缘故吧。
我说:“我只是这个家里的奴仆而已,你可以有话直说。咱们从他那里得不到多少好处吧?”
上校说:“亲爱的仆人,巴兰特拉的精明能干是远近闻名的,我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也很有几分敬畏,连他脚下的土地我都佩服、都忌惮。”说到这儿,他好像很费劲似的停了下来。
“尽管如此,我们从他那里得不到多少好处吧?”我说。
“那当然,你可以这么说嘛。”上校说。
这时我们来到海湾的岸上,有一条船在等候着他。他说:“我很感谢你悉心的照料,你这位什么来着先生,临别之前我有一言相告,你对我们的事这么有兴趣,我就透露一点对这个家可能有帮助的消息。我的朋友没有提到他每年可以从苏格兰人基金会领到一笔生活费。这个基金会对逃亡巴黎的苏格兰人提供年金。”说到这儿,他提高嗓门,情绪激昂,“说起来惭愧,对我一个子儿都没有。”
他朝我斜拉了一下帽子,仿佛他自己遭受的不公平是我造成的,然后又恢复了刚才那种装腔作势的礼貌,跟我拉了拉手,就下到船里去了。只见他把钱夹在腋下,嘴里吹着口哨,是一首名为《亲爱的舒儿》的伤感歌曲。我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曲儿,而歌曲歌词以后我还会听到的。不过我记得当时船上的私泉朝他喝道:“见你的鬼,闭嘴。”随后,咿呀的桨声此起彼伏,渐渐远去,而这首曲子仍在我的脑际萦绕。我痴痴地站在岸边看着晨曦爬上海面,看着小船越去越远,看着远处一条帆船降下了帆樯正在等待着小船。
布克上校带去的钱与大少爷请求的数目相去甚远,由此而引起了许多的不快。首先,我扬鞭催马到爱丁堡去借一笔期限不明的贷款以偿还旧的贷款,这样就有三个礼拜不在杜瑞斯迪府邸内。
在我外出期间家里发生的事就不得而知了,不过回来的时候发现亨利太太的举止与前些日子大不相同。以往跟老爷一起在壁炉边谈心的习惯改掉了,难得在一起说上几句话。在丈夫跟前的话可能要多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