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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玲犹豫着,不知该不该把麦子留下。忽听父亲的声音:“玲子,怎么还没装好送去?”
春玲望着走来的父亲和明轩,说:“就走,就走。”她正要把瓢里的麦子向囤里倒,父亲问道:“怎么又往回放啦?”
“留一点过个年节……”女儿话未完,就被父亲打断:“不吃好的一样过节,以后有吃的日子。留够种子就行啦!快送吧,趁这会雨停了。”振德说完,出门去了。春玲决断地把麦子倒进口袋,吩咐两个弟弟道:“你们俩抬那铁桶里的。”
明轩说:“不用抬,分两下盛,我挑着。”
“我在后面看着,别叫碰倒撒啦!”明生接上道。“好,”春玲扛起口袋,“那我先头走。”
“我们后面就到!”明轩、明生齐声回答。
粮站在村东南头靠山根的高台子上,原先是地主蒋子金的粮库,房子高大宽敞,地基甚高,里面很干燥。
春玲来到时,许多人在屋里等着交公粮。村长江合在指挥着。原来的粮秣员参了军,新当选的曹冷元老人在掌秤。新子和玉珊负责把称过的粮食倒进里面库房里。教员孙若西在没精打采地打算盘记账。他心里却在为上级决定所有教员麦假期间留村帮助工作而窝火。孙若西见到春玲后,脸上立刻堆着笑,站起身说:“青妇队长来啦!”又转向旁人说:“她工作忙,让她先交。”
春玲看也没看他,回答道:“不用,挨次序来。”
孙若西搭讪着笑笑,又坐下埋头记他的账。孙若西对春玲早失追求之心,暗地里恨她骂她,躲着不见她。但表面上仍装着没事,满不在乎。刚才他讨个没趣,心里又在发恨:“倔闺女!没有什么可摆的,象个冰棍子一样……他忽然听到柔和的女子声,”大爷,俺儒修哥叫啦,该咱交啦!“
孙若西一看,是表妹淑娴,眼睛立时亮了。自从挨了春玲的巴掌,孙若西就注意到淑娴了。原来在他眼里淑娴简直没法和春玲相比,难看得没法说,现在却又觉得淑娴也是很美的了。她那丰满匀称的身体,象柳条一样的软,比春玲直棒棒的体格强多了;那胖圆的脸蛋,黑亮的不大的眼睛,就连眼窝下几点小雀斑,都对孙若西产生了巨大的诱惑力,使他心醉。原来孙若西常骂姨父老东山,一层为激起春玲对儒春的反感,二层因为他每逢轮到老东山家管教员的饭,招待得不满意,吃得比一般人家差。如今孙若西却变了态度,时常进出姨家的门……
孙若西见淑娴领着老东山挑着粮食走上来,赶上前招呼:“表妹,姨父!我来,我来。”他没去接老东山的重担,却接过淑娴的半口袋麦子。
淑娴有些吃惊孙若西这种亲近表示,迷惑地看了他一眼。江任保空手跟在老东山担子后面。趁人群拥挤的当儿,任保飞快地把老东山担子后面那头——大水桶上的一个小篓子提下来。担子立时失去平衡,前头落地。老东山就势放下来。他谁也不看一眼,把麦子倒进过秤的大木斗里后,聚精会神地瞪大眼睛,紧盯着掌秤的粮秣员曹冷元的手。“任保,你来做什么?”有人问道。
“交公粮呀!”任保嘻皮笑脸地说。
“你是来领公粮吧?”玉珊瞪他一眼,“解放以来你交过几粒公粮?真是个吃公粮的大耗子!”
“嘿嘿,尖嘴闺女,你压迫不着我!上级的政策,有力出力,有钱出钱,我是无产阶级分子,就出力来帮助工作。”任保涎着脸皮,刚要凑上前,忽听老东山象雷一样的吼声:“啊!还差四斤多?我在家明明称得一两也不差,秤杆平平的,怎么会少啦!”
任保一听,伸了下舌头,提着篓子溜了。
“老兄弟,”冷元和气地指着秤说,“明白摆着,你自己看看嘛。”
老东山摇摇头,一口咬定:“不用看,我心里有数!我家的秤老辈用的,十四两顶新称一斤,错不了!”新子眨着眼生气地说:“我说东山大叔,你讲不讲理?村公所的秤怎么会错!再说也不光你一家,全村都用的。”人们都向老东山开火,说他没理。
老东山仍是不服气。实际上,不能说老头子无理取闹,不过他的悲剧还是自己找的。文章出在任保那个篓子上。
老东山每次交公粮都在家里称得半两不多一两不少,这次也如此。他先吩咐大儿子儒修挑着一担去了,又打发侄女淑娴背上半口袋,他自己用水桶挑着麦子压后跟来。老东山一出门,任保夫妻就跟上了。任保和老东山并肩谈起了话,两人争得一句高一句低的,很是热火。平常老东山连睁眼看都不看江任保,这次何以同他谈得如此热闹?原来是在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