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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猛醒,身上阴冷,雨已经停了,而她并不在车里。视线渐渐清楚,眼前只有枯草碎石,冬天里的枝叶荒凉的树木,还有不远处倾翻在陡坡上的车。
阴雨、追撞、荒僻山路还有最后的天崩地裂都回来了,不,一切都不是梦,车翻了,她一定是车子跌落时被冲力抛出窗外,才会落在这个地方。
她收拢十指,脸转向身侧,掌心是空的,身侧也是,只有她一个人躺在这里,四下死静,像是整个世界就只有她一个人。
她有一瞬间的大脑空白,然后耳边响起一个奇怪的声音,那是一种被惊恐扭曲的叫声,嘶哑而断续。
“袁景瑞!袁景瑞!”
她要过了一会儿才意识到,那竟然是她自己的声音,对着一片死静声嘶力竭地叫他的名字。
她不但这样叫着,还忍着痛从地上爬了起来。
已经是暮色将至的时候,她在坐起身来的一刹那无可避免地仰了仰头,看到他们所跌落的地方与她所在处数十米的落差。倾斜的泥浆与山石已经将那块路面整个吞没,并且笔直泄落到路沿之下,她已经看不清原来的路的边缘,只有一个新的还散发着狰狞气息的松软陡坡,像一条泥污组成的瀑布,盖过一切,而他们所乘坐的那辆车,只有半个车身露在泥石外,另一半早已被吞没,至于车里的情况,从她所立的角度看过去,更是什么都看不清。
她第一个念头便是拔腿便往那里奔过去,完全忘记了自己的惨状,身体抗议她这样自不量力的剧烈运动,她再次跌倒了,地上泥泞,碎石尖锐,她这一下是双膝落地的,跪在地上,就像是跪在刀尖上。
她瞪了一眼自己的手脚,真是奇迹,它们都在,看上去还都完整。
她想起来了,车子翻落的时候,她是被人紧紧抱住的。
现在的问题是,抱住她的那个人呢?
不行,她要回到车里去。
董知微咬牙,再次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跌跌撞撞地往车所在的方向去,最后几步已经没有了落脚的地方,她索性手脚并用地爬了过去,一直爬到碎裂的车窗边上。
暮色渐浓,光线益发地暗下去,她趴在冰冷的泥土与碎石上,也不管那些车窗上仍未掉落的玻璃碎片,将头探了进去。
车子被掩埋了一半,还有许多泥石从破损的车窗中落了进来,车内光线黯淡,她这样探头进去,什么都看不清。
她正要开口再叫,耳边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哑着,很轻,像是某种幻觉。
有人在叫她,“知微。”
她猛地转头,顺着声音的方向,在陡坡的另一边,看到一个模糊的黑影。
董知微有一瞬间的浑身脱力,长时间的高度紧张之后陡然放松的感觉让她几乎瘫软下来,她想过去,可是身上没有一点力气,最简单的动作都做不出来。
那声音便又低低叫了她一声,“知微。”
她立刻应了,并且强迫自己做出动作,陡坡碎石遍布,她费了很大的劲才到了他身边。确实是袁景瑞,因为在陡坡的另一侧,离车还有一些距离,夜已经来了,光线幽黯,如果没有声音,根本不可能看到她或者被她看到。
即便如此,在那样可怕的一场灾难之后,她终于能够再次看清他。他仍是完整的,坐着,只是脸色青白,一只手落在身侧的碎石上,另一只手放在身前。
她两只眼睛看住他,无数句子在嘴边横冲直撞,但最后冲出来的竟是关于她自己的。
她说,“我,我还好。”
他看着她,然后竟是笑了,又低声答她,“我知道。”
她一愣,他又说,“我检查过你,幸好,落在泥地里,只有一点擦伤,你还跟我说过话。”
董知微无法相信地,只会跟着重复,“你检查过我?我还跟你说过话?”
他轻轻地“嗯”了一声,“你说,我还好。”
他这样对她说话,声音镇定,也没有断续,语气平常,就是轻,但仍是能够让她听清的,要不是他的脸色那么难看,她几乎要错觉他们仍在公司里,两人面对面正说些无关紧要的闲事。
她已经慌乱不安了不知道多久的心居然就在这样的声音里忽然安定了下来,还知道反驳,“我没有对你说话,刚才我晕过去了,我是刚醒的。”
他微笑,“好吧,我记错了。”
大脑又开始正常运转,董知微到了这个时候,才想起自己最应该做的事情,她伸手到口袋里摸电话,嘴里还说,“我打电话报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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