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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道幽寒谷杨惜芳天下奇女子,原来亦不过是个淫娃荡妇!有奴不教,纵之寻花问柳,果然别样心肠,与众不同。”
杨惜芳久久没有言语。何紫娟问她怎么啦,她摇摇头,将信笺放到灯上点燃烧毁,颓然坐下。有奴不教,有奴不教,人小你太令人失望了。
人小挣扎着站起来,走向门外。刚跨出门槛,八个重粉浓妆的妓女向他涌来,把他撞倒了。他站起来,八人你抓衣服,我扯袖子的,对他拉拉扯扯起来。这样你推我搡中,到了下楼的阶梯旁,人小只觉脚下一空,一骨碌顺着梯级滚下楼来。众妓女放肆地大笑。
疼痛让人小清醒不少。他走出萃芳楼,一步三倒地挨回客栈,坐在杨惜芳窗下,再也支持不住,昏迷过去。
杨惜芳和何紫娟一起躺在床上。何紫娟不堪疲累,早已聒噪周公去了。她一点睡意都没有,睁着双眼,空洞地看着黑暗中的床顶。她听见人小的到来,心里很苦。相思泪,情与仇,别是一番滋味在心头。
她只觉得,除了心中日日夜夜思念着的他外,世上的男人再没有什么好东西,连卑贱如斯的一个奴才都竟然成天想着淫欲之事!她不愿去问事情的始末,她忘却了当初去小人赌坊的初衷,决定明天将人小打发走,她不想看到这种人。她要另觅他人,以完成师命。
次日用过早膳,她找了个借口把何紫娟支走了。她把人小叫进房间。人小精神委顿的推门而入,依旧垂着头,距她二十步左右站定,问道:“主人,什么事?”
闻到人小身上的脂粉味儿,她心底仅存的一厢情愿的侥幸也冷却了。她竭力控制住不满的情绪,冷然问道:“人小,你昨晚去了哪里?”
“主人,昨晚小人去了对街的萃芳楼。”
杨惜芳心道:“哼,你倒挺老实。”嘴上却问说:“人小,你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吗?”
“知道。”人小的头垂得更低了。
“你,你,知道还去?”她嗔道。
“主人,小人知道错了。”他低声说道。
“人小!”昨晚虽然决定的斩钉截铁,事到临头她还是好生委决不下:是赶他走,还是不赶呢?看着他猥琐肮脏的模样,她举棋不定,又唤了声人小。
“主人,什么事?”他心底升起不祥的预感。
她忽地站起来,又颓丧地坐了下去。
“人小,你以后不用跟着我了。”她终于狠下心说道。
人小心中一震,接着一阵揪痛。昨晚发生的一切闪电般在脑海滑过,他已大概知道杨惜芳要赶他走的原因了。他不愿向她解释什么。他甚至没有说一个字。垂着头,他往后退。
她看了看他,忍不住又唤道:人小!
他站定,听她吩咐,心底却知她不会要自己留下的了。
果然,她紧咬下唇,松了开道:“你走吧。”
人小孤独地走在大街上,很慢很慢地走着,像是蜗牛在爬行。
他低垂着头。
偶尔在他身旁走过的人都会忍不住回望两眼这邋遢的奴仆。别人的目光是同情也好,怜悯也罢,是鄙视也好,是嘲弄也罢,他一点感觉都没有。寒风来袭,他还是没一丝感觉。所有的感觉都麻木不仁,历历往事浮上心头,为什么心会那么的痛?
原以为已经忘记,原以为可以不在乎,可是为什么岁月怎么也抹不去那深刻的印痕,反让曾经模糊的痕迹都越渐清晰。
天,怎么这般的冷寒,仿佛九幽的妖魅在摄走体内的热量。
雪,怎么这般的硕大,好像九天的冰河全部决堤冲向人间。
酒,怎么这般的香浓,犹如九世的灵魂都禁不住如斯的诱惑。
北疆。
风镇。
浮云楼。
人小坐在二楼靠窗的桌旁。
桌上放着两个装有十斤白酒的坛子,一只小巧精致的夜光杯。这景象未免显得有些滑稽。
“计划不如变化,人算不如天算。”
人小在心里长叹。
在杨惜芳开口赶他走的那一刻,他终于知道他被人摆了一道。他不明白怎么中的暗算,甚至不明白自己得罪了谁而惹下此祸。昨晚发生在萃芳楼的事在他印象中模糊的很,他也不费神去想。他有个习惯,想不明白的事,就听之任之,直到终于忘记,或者豁然索解。如果他知道是因为那次在浮云楼无意间惹恼了一个女子而致有此劫,不知会作何想?罢!罢!罢!想它作甚?今朝有酒今朝醉,且让命运飘忽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