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部分(第3/4 页)
可坏消息还是来了,我的弟弟,生下来就没了气息。爹爹不顾忌讳,跨入房中去看母亲,我怔怔地站在原地,脑海中是一片空白。婢女姨姨大抵是想来安慰我,却忽然惊呼出声,我本能地循着她的目光看去,那位端庄美丽的夫人双手抱着肚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瘫倒在地上。
那个夜晚,由母亲的□□开始,在另一个孩子的啼哭中结束。我害怕面对母亲的泪眼,一直帮着照顾那位夫人,可是在彻夜的忙乱过后我才知道,失去弟弟的同一天,我也失去了母亲。我再次踏进那房间的时候,父亲呆呆坐在床边,双目半分神采也没有,衣襟上还带着母亲的血迹,那张面孔好像一夜时间老了十岁。我从未见过他这样颓唐的模样,小心翼翼地上前扯了扯他衣袖,怯生生地唤了一声“爹爹”,未成想他扬手就是一个巴掌打在我脸上,力气之大,让我当即跌倒在地。嘴角破了,血腥气充斥在我口腔中,我捂着脸看着父亲,他已站起身来,指着我的鼻子骂道:“虞紫蔷,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不知好歹的东西!你连你娘最后一面都不见!你还有没有心!”我被吓得傻了,身子哆嗦着,抱着他的腿只会喊“爹爹”,他又训斥了我很久才停下,短暂的沉默之后,他蹲下紧紧抱住我,放声哭道:“紫蔷,爹爹往后就只有你了!”
我的眼泪,这才肆无忌惮地淌下来,纵横交错的泪痕在我稚嫩的脸上划下凌乱的痕迹,可我却一点声音也发不出,半是迷惘、半是惊愕,至于如何伤心,现在却早已记不得了。
母亲躺在床上的样子很像是熟睡,在她身边,我刚出世的弟弟有一张紫胀的脸,让我觉得害怕,或许因为血脉相连的缘故,也有止不住的心疼。
我的一生中见过很多的死亡,而这一切,开始于我的至亲。刚满九岁的我,还并不能完全明白死亡的含义,父亲的痛哭所带给我的,更多是手足无措的愕然。后来我时常会想到母亲,可是我再也没有真正找回当年该有的伤心,我不知道多想像父亲一样撕心裂肺地为她哭一回,却再也没落过泪。不曾见母亲最后一面的遗憾、不曾为母亲痛哭的遗憾,后来都沉沉压在我心底,只是我没有对旁人提过。噢,除了他。
我所说的他,便是那位夫人所生下的男孩。
在父亲的痛哭结束之后,那位夫人强撑着虚弱的身子,和父亲说了很久的话。彼时我不在他们身边,我与同样是彻夜未眠的婢女阿姨一起,在厨房弄些吃的。说实话,腹中的饥饿感觉早已不分明,我们都是想在这压抑的时刻里,勉强给自己找些事情做吧。
再后来,那个取名叫做翊燊男孩成了我的弟弟。我把颈子上挂着的金锁摘下来挂在他颈上,给他穿上我先前绣的福寿肚兜,带上软软的虎头帽,我抱着他软软的身子,唤他阿燊,就好像早些时候的一切,都只是场噩梦一样。夫人和婢女姨姨用很精美的襁褓裹了我真正的弟弟,在那天晚上离开了我家,我和父亲草草安葬了母亲,也很快逃离这片伤心之地。
一路辗转到了鄜州,那位伯伯接纳了我们,可是伯母对此多有怨言。父亲把我们仅剩的银钱给了他们一多半,才算止住那位伯母的抱怨。
母亲和弟弟的离世给父亲造成了不可逆转的打击,阿燊五岁那年,父亲一病不起,临终前对我交待了很多事情,有的我听得懂,有的我听不懂,但他要我都牢牢背下。父亲给了我很多银钱,给了我两封信,给了我一支盛在木匣里的金簪,他说阿燊是富贵人家的孩子,当年被仇家迫害,才沦落至此。这些东西是阿燊的生母留给他的,两封信一封是给阿燊,一封是阿燊素未谋面的爹爹。他不准我拆信,说要等天下太平了,再把信交给阿燊。那支金簪是他与生父相认的信物,一定要好好保管,不可遗失。
爹爹的遗言,几乎都是围绕着阿燊。他对阿燊视若己出,慈爱非常,是以我那时也没有觉出如何意外。
爹爹去后,伯父又收留了我们一段时日,终究耐不住伯母再三的抱怨,将我们扫地出门。我依照父亲的话,从来没有让他们知道那笔隐秘财富的存在。父亲说,失去伯父的庇佑,我们的生活会变得很艰难,但如果让他们知道阿燊的身世,阿燊会很危险。我不想让阿燊危险。
当时是冬天,下着大雪。我背着小小的包袱,身上的棉袄并不能抵御寒冷,手脚都懂得没有知觉。阿燊比我更怕冷,小小的身子缩成一团,可怜得很。我牵着他的手往西边走,要寻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安身。
雪中走路本就费力,阿燊走了一段之后,步子就明显变得慢了。我对他说:“阿燊,姐姐背你走吧。”他用力摇头,冻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