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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我想起这句诗,心口像被什么重物砸了一下,缓缓回头看着床帐里的丝绦。
或许我该叫她长安,她不是我的丝绦,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变得如此陌生。
碎了一地的红瓷被宫女收拾起来,上面沾了许多血迹,我叫她们拿去洗干净,再给我送回来。倘若我执拗地喜欢一样东西,即便再旧再破也舍不得丢,母后说我恋旧,这一点不像父皇。
方才医女来过,给丝绦包扎了双脚。
她闹过以后安静得出奇,上药的时候都没哼一声。后来她睡下了,心安理得睡在我的龙床上,她全然不畏惧,是因为太绝望,已经没有后路可以退。
我从德阳宫出来 ,望着夜空里漫天的细雨,想起那一年的雨水。
那些红色的雨和着被践踏成泥的花瓣就像血浆,还带着浓浓的腥味。那个时候我离她隔着一座城墙,想一想都觉得很奇妙。如果摄政王肯放过他们,或许我能早点认识她,或许她也不会像现在这样恨我。
齐安在一旁扶着我冰冷的手,问:“皇上,要去哪里?”
我伸手拢了一下斗篷,迈开沉沉的步子,“去……昭阳宫。”
齐安便扬声喊道:“皇上摆驾昭阳宫,请丽妃娘娘迎驾!”
丽妃喜欢取簪子挑灯花,这场景是温暖的,令我霎时忘却了外面春雨的冰寒。
她对于我的到来那么欣喜,就像迎接一个多年未曾归家的人,悉心地为我沏上我最爱喝的茶、换上软底缎面鞋、将一条兔毛细织的毯子盖在我膝上。
齐安在外面候着,侍女也出去了。
我用茶盅暖手,望了会丽妃,轻声问:“你这可有三七粉?”
丽妃微微地发怔,点头道:“有,年初都备下了。”
“去拿过来,不要惊动旁人。”
“皇上哪里受伤了?”
我渐渐翻过身将外衣除去,扭过头去看后腰,雪白的亵衣上有少许血迹。我冲丽妃轻松一笑,“小伤,没流多少血。”
“皇上……”丽妃微蹙了眉头,几番纠结才起身去拿药。
到底是伤着了,伤口再浅也是伤,上药的时候很疼。我闭着眼睛想,不知丝绦脚上那七八道口子会疼成什么样。
丽妃替我处理好伤口,不安地问道:“皇上,请恕臣妾多嘴,这伤是不是刀伤?”
我不知要怎么与她解释其中的纠葛,告诉她全部真相只怕会令她恐慌。今夜德阳宫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我似乎应该找个借口瞒过去。
丽妃又说:“圣上龙体关系重大,应懂得珍重自己。”
我道:“朕有分寸。”
丽妃却并不似往常那样讷讷,继续追问:“是她伤了皇上吗?她究竟是什么人?”
我斜斜望着丽妃,笑道:“再过几日,她就是朕的妃子。”
“皇上要册封她?”丽妃愕然,缓缓说道,“皇后才被废了没多久,皇上又要册封自己的弟媳,外人会怎么看?”
“什么弟媳?”我不悦地瞥了她一眼,“察德已经休了她。况且母后已经同意了。”
丽妃定定望着我说:“可是太后并不知晓她的真正身份。”
我错愕地皱起了眉,她从来都不会这样冲撞我,莫非她已经猜到了某些事并且有十足的把握?“丽妃,无论你知道了什么,倘若向太后告密,出卖朕……”
她毅然打断我,说:“臣妾不会那么做,永远不会。”
我舒了口气,半躺下来将她的手握住,“朕只有你了,朕的身边已没有可信之人,只有你了。”
丽妃身上有我熟悉的香气,她清楚我的一切喜好,所以总是不着痕迹地让我留恋。这样的留恋仅仅是习惯而已,她应该也明白,我爱丝绦爱得很辛苦,所以绝不会放弃。
下朝之后,我去看望察德。
时隔一年多,我第一次来看望他。不是不想念,而是觉得愧对。
愧对父皇的托付,愧对我俩二十余年的情谊。因为被一个怀着仇恨的女子迷了心智,我将他置于这样的境地。
禁苑的守卫很森严,即使是我身边的宫女也被拦下了,我便只带了齐安进去。
里面有宫女领路,幽深的殿所里阳光淡漠,寂静无声。
我看见察德坐在栏杆上晒太阳,他是那么怡然自得,并无半点落魄凄凉。
他没注意到我,只顾冲秋千上的小女孩笑。
“阿爸!我飞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