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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几个月,成都的*形势又一次空前大好,好些地方又动了武。如全国各地一样,搞武斗的起始者和热中者,多半是自以为什么都懂了的中学生红卫兵、或与他们年龄相仿的小青年,而大学生红卫兵、或社会上年龄较大的人,却较被动,更别说象他这样已大学毕业了的知识分子了,因此,他便回川南老家躲了三个多月的武斗。黄成的入狱和逃跑,他在家乡就知道了的。现在成都又再次严格实行军管,中央又颁发了《关于高等院校下放问题的通知》,学校将有大的变动,他得知后才赶紧返了校,前天才回来。
黄成暗自庆幸自己的运气:幸好上北京时一路上玩了二十多天,否则,无论助教晚回来几天、或自己早来几天,在这个闻名古今的锦官城里,举目无亲的日子就可想而知了,这儿到红派前线还有几百里路远呢。
第二十七章
二 十 七 人 是 最 可 怕 的
意外地见到黄成,助教又惊又喜。他虽然刚从家乡回来,但与黄成失之交臂,实际上已好多年没见到过这个小兄弟了。
简单交谈后,助教立即带黄成去接风,正好也快到晚饭时间了。
他不敢带黄成去学校食堂,怕过多的同事和学生们看见他这个衣着狼藉、身份不明的客人,他不知道出逃的黄成,身上居然有林场的出行证明。
在校门外九眼桥附近,助教带黄成进了一家熟悉的饭馆,那饭馆虽小但颇整洁。
买票时,助教问黄成要多少饭,黄成不好意思地只要四两。助教侧眼瞟了瞟他的清瘦脸,共买了八两,其中自己只要二两,菜则是一钵大份的水煮肉片。
在学校食堂里吃饭,可以用按每月定量领买的饭票,在外面则必须用粮票。
粮票太宝贵了。去粮店将自己的定量换成粮票,必需单位的证明,而且是小量的。谁都喜欢持有和保存使用方便的粮票,为防止滥换,不管有无理由,各单位和粮店便一律宁左勿右,卡得很严。
助教刚回家吃了三个月回来,急需粮票邮回家,这次黄成潦倒而来,免不了又要花一些,走时肯定还要给一点。所以,他是忍痛带黄成出来,只敢给自己买了二两。
黄成以为助教是四体不勤的书生,饭量变小了,便只顾自己埋头苦干,没在意助教的慢动作。助教见瓦钵中很快就肉尽汤光,连忙又去买了份麻婆豆腐,违心地假问黄成还要饭不。
黄成见助教饭量那么小,相比之下自己就太能吃了,便不好意思地谢绝了。他真想再来它妈的六两,吃不完就用手帕包走!他已习惯了捎带各种肮脏的食物。
回学校的路上,有些商店已开始亮起了电灯。两人漫步在热闹的人行道上,助教轻扶着黄成的肩,热情地指点介绍街景,掩饰着心中的一丝歉然。
天完全黑了后,助教带着黄成去了澡堂,用自己的旧衣裤,给黄成换下了脏臭的内外衣。两人个子差不多,还正好。
回到用板壁隔出的单身小宿舍,助教用大搪瓷缸,泡好了刚从家乡带来的老山茶,一人一个漂亮的玻璃杯。
他边往两个杯里倒茶,边问黄成下一步的打算。
黄成说先到前线混段时间再说。
助教扬起眼镜,搪瓷缸停在空中,大感意外:
“你去那儿干啥子?比你铁杆得多的人都跑了,连祁二痞他们都回去了,你还想往那儿跑?去杀人还是去拿给别人杀?不是?不是哪你去干啥子?找吴玉兰?”
他从弟弟口中早就得知,姓吴的那个女孩子和黄成吹了后,又同本县红派的某个陈营长好上了。陈营长那个人他不认识,听说是县百货公司的干部,当然有工作有钱。难道黄成还不死心?
“哪里是去找她呀,人家都要结婚了。”黄成赶紧解释。
“就是嘛,听说人家都要生娃儿了。哪你还去干啥子?”助教看着黄成,心里很想说,“你一贫如洗的,别到处乱跑了。”但没有说。
他很为自家弟弟和弟弟的这帮子知青朋友发愁,高六六级的学生,转眼就该成家立业了,却还在乡下当农民,连自己都养不活。尽管他自己也还是个单身汉,但那是另一回事,他不发愁。
黄成迷惘地说:“没办法,回县里去麻烦得很。”
“你不就是个群众吗?只要没杀人和犯其它法,群众的问题都是一般性错误,没关系的。”他不无炫耀地背诵起了毛主席的一个最新指示,“凡属两派革命群众组织互相对立很严重的,只要进行细致的政治思想工作,问题总是可以解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