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部分(第1/4 页)
“那是什么树?”
“persimmon,难吃死了!苦的野果子!”她没有停车。
终于在纽约冬天的一个水果摊上,我看到了柿子。那跟台湾比较扁的柿子不同,而是高高长长的,尾巴上有个小尖,果蒂则跟国内的一样。我毫不考虑地买下来好几个,且忙不迭地,一迸家门就削皮往嘴里送。天哪!我的嘴足足涩了半个下午。
后来才知道,美国的柿子都没有经过脱涩的处理,必须买回来摆上好一阵子,变软之后才能吃。如果买得太生,则果皮会日渐皱缩霉烂,到头来只有扔掉。
为了赶季节,也为了总能有成熟可吃的柿子,每当见到柿子,虽然价钱高到一块美金一个,我也会买回一大堆,将它们整整齐齐地排列着,每天过去从头到尾摸一遍。这使我想起一张牧溪的水墨画,不正是许多柿子排排站吗?或许他老人家也是每天流着口水摸一遍,既想吃,又不敢早吃吧!
所幸在没有柿子的季节,还能找到柿饼,只是里面容易生虫,风味也差多了!唯有前两年在日本奈良杂货店里买到的,两个如大茶碗般,半湿不干,介于新鲜与柿饼之间的柿子,真是既保存了柿子温润膏腴的滋味,又增加了许多甜度,使我至今难忘。
当然,我也难忘母亲以前说的,在冬天碗里泡冰柿子的故事。只是令我不解的是,穿外总是飘雪,母亲却只把柿子放在窗台上,从不见她拿出去冻过。
“您既然从我小时候就说,柿子在雪里冻子之后有多好吃,为什么在纽约不试试看呢?”
有一天,我忍不住地问她。
“你从你老子死后,就不吃硬柿子,不是为了怕勾起回忆吗?”
“可是他死了之后,咱们却常吃软柿子啊!”我说:
“软柿子里没有爸爸的影子!”
“但泡在碗里,拿到雪里冻过的柿子里有,40年前的影子,还是那么清晰!”
庭院深深深几许
邻居的杜鹃花,总是剪得整整齐齐,早春花开时,像是一块块彩色大蛋糕,我的花却从来未曾修理,东支西忿地,开得舒舒密密。
至于仲秋菊花的季节,我的院子就更粉乱了!夹道的皱菊,年年及时而发,加上母亲在春天撤下的百日草,此时也长得瘦瘦高高,一阵秋风苦雨,全倚斜倾倒了,走过园问的石板道,仿佛行在菊花阵间,必须跳着前进。
今年又多了藤蔓,这两棵年前由学生家里移来的植物,真是各展所长,完全不须施肥,却繁生得令人吃惊。不但爬过了篱墙,扯断了铁丝网,而且将院里的一棵粉花树,也层层罩了起来,春天花开时,原来的粉花成了团簇成串的紫藤。
还有蔷微也是极猖狂的,斜斜探出的枝条,足有六、七尺长,带着尖尖的红刺,冷不防地钩人衣裳。
门前两棵梧桐,更到了早该管教的年岁,垂下的枝桠,挂着梧桐子,常拂人面,而且周围数丈的草坪,完全失去了阳光,任是施肥,也无法长得齐整。
所以每当邻人剪草,我就略感惶恐,觉得自己立身在众家齐整的庭院间,有些落拓不修边幅之感。
其实这些也是有意,全为我的个性使然,非仅发型不爱落入形式,院子中的花木,也愿其适性。藤本当爬、菊本当蔓,蔷蔽本当舒展,梧桐本当飘摆,否则又如何尽得其间风流!
最爱欧阳公和李易安的“庭院深深深几许”,那庭院之美,全在三个深字,让人读来便觉得重重柳韵、层层松涛、积时成茸、阴满中庭,一眼望去不断,一迳行去不完,也只有懂得造园艺术的中国人,能得其中神理。
也最爱那种绕树而行,俯身而走,蹑脚而跳的感觉,万物自有其静,我且不去干扰,人何必非要胜天,且看鸟栖深林,林藏鸟兽,彼此既是上,又是客,正如同人在林园穿梭,也是林园的一部分,何必非要它来让我?相揖相敬,岂不更是融融而见天趣。
也就因此:与邻人齐整的庭院相比,我的更见野逸之趣,而这种野逸并非放荡,如同“大胆下笔、小心收拾”的写意山水,乍看之下,似下下墨淋漓、恣意挥洒,细究其间,却有许多定静的工夫。
且看那狂风后折断的花枝,有许多既加了支字的竹条,又细细地予以捆绑定位,使那断枝处能够慢慢复原;且看那伸得过长的雏菊,在花盆的另一侧都加了石块,免得不均衡而倾倒;且看草地的边缘、都做了防止土壤流失的工程。这高妙处,正是妙造自然,在无碍自然发展之中,做了保育工作。
所以每当环保人士大声疾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