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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夫子,虽然知人知面不知心,但咱毕竟熟人,以前你也照顾过我活计,便不跟你细计较。我卖菜也正忙得紧,不耐烦细追究,你给我十文钱便罢了;要不肯时,嚷起来只恐于你颜面有损!”
“咳咳……”
听他这么一说,老夫子当即便被呛了两口咳嗽。又想起这位当年书童的禀性脾气,便不多言,从怀中摸出十枚铜板递给少年,送瘟神般说道:
“拿去,拿去!”
等他这十文铜板全部递到,张牧云这时才把手中画幅还给他。成交之时,张牧云又仿佛没看见他这副晦气嘴脸,只管眉花眼笑地殷勤说道:
“老夫子,承照顾,您尽管画,尽管画!早就听说老夫子画画一绝,今日有幸见到这幅大作,这趟罗州就算没白来!”
张牧云谀辞如涌,和刚才判若两人;那老先生却充耳不闻,哼了一声,也不再搭理。柳夫子这般不耐烦,张牧云只作不见,嬉皮笑脸继续讨好:
“老夫子,要不要我让舍妹再坐近一点?”
“不用!”
“那好,那好,老夫子您慢慢画,学生我这便告辞!”
说罢张牧云朝船中夫子躬身作了个揖,唱了个肥喏,这才转身走回自己菜摊那里。一边走时,一边他还暗自得意:
“哈哈!古人诚不我欺,果然这行动便有三分财气!”
和老夫子一番接谈,他连心中想法措辞也变得文气许多!
且不提他回到摊中和少女夸耀,再说那柳老先生。等张牧云走远,绷着脸的柳老先生却忽然开怀笑了起来。
“哈哈……”
看着自己手中的画卷,老先生自得其乐,自言自语地说道:
“别看这小厮混赖,却颇有几分眼力。这女子图虽然才是背影,却神韵毕具,竟是我生平罕见的得意画作!”
越看越欢喜,老先生不由摇头晃头,刚才那破财的不快早被抛到脑后。在湖畔微微浮沉的轻舟中,他抬眼见到那边柳下的少女依然恬娴端坐,便又拈起紫毫,蘸上彩墨,专心致志地完成起这幅“柳下少女背影图”来!
………【第十四章 浪蝶迷波,女郎说剑】………
听说那边的老先生是在画自己画像,月婵还有些担心,生怕这肖像万一被官府见了,惹出事来。不过张牧云却笑她胆小,毕竟那画上画的只是她背影。
经了这一遭儿,日头就渐渐往天空正中去了。原本人声鼎沸的罗州东湖集,这时也渐渐冷清了。见时候不早,张牧云也不贪着把剩下的几扎小白菜卖掉,跟月婵说了一声,便收拾摊子准备回家了。说来也怪,仿佛今天特别走运,等到了收摊之时,张牧云一盘算今天收入,竟是出奇地丰厚;即使算足要交回的钱银,他自己还能落下九十多文的佣钱!于是,临回去前,他也放开襟怀,去旁边肉摊上照顾了一下那王屠夫的生意,割了半斤多零散痩猪肉喜滋滋地挂在扁担头上,准备今天打打牙祭。
“嘿嘿……”
一路上,望着扁担头那一串晃悠悠的鲜猪肉,张牧云开怀地想:
“哈,不错不错,照这势头下去,不多久就该买得起肥肉了吧?”
原来,那时穷苦人多,买肉时多贪肥腻。像张牧云这种景况的,至今只买得起些瘦肉。
此后的日子,就在这些琐碎的营生中渐渐流逝。半个多月里,僻静乡村中这位来历不明的落水少女,已渐渐适应了清苦而平凡的生活。不管她以前如何,现在她也和张牧云一样,会为了多收入几文钱而不顾风吹日晒,一起去村陌街巷中奔走。她习惯了粗茶淡饭,不再像开始有几回那样如欲作呕;偶尔一餐有肉吃,她便欢欣鼓舞,一整天都脚步轻快,心情激动。她也习惯了房里那张*的木板床,每晚上床后很快便能入眠。她为自己能睡这样的木床而少年只能睡隔壁门板而感到歉意。她本来又似乎四体不勤,但许是女子本来便有做家务的天赋,出于感恩之心,她很快学会了洗衣做饭,揽起全部的家务。
在这样辛劳却又安乐的日子里,她只有一天晚上失眠。那一天外出的少年归来,出乎意料地带给她一段嫩黄色的头绳,说是从邻村回来的路上在一个货郎担子上看到,觉得挺漂亮,又想到她还没饰,便买来送给她。收到这个头饰,虽然听说只花了一文五厘,她却觉得很高兴,以至于忙碌了一天,晚上上床后还是难以入睡。她把那段头绳捂在心口,直等到鸡鸣时才迷迷糊糊地睡着。
就这般清贫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