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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告说男人想跑,把头会毫不迟疑地将矿工打死,而重新给女人“配给”个年轻的,以示奖励。如果女人知情不报的话,就会受到严厉的惩罚。在“郑瞎打”等人这边,人性的奇诡变化,非是常理所能解释,残暴而变态的心理导致了极度扭曲的行为。
在阵阵狂笑声里,赵庆平领到了“配给”来的女人,运气相当不错,这女人年轻而且模样不丑。
夜深了,冷风从门窗的缝隙漫涌而来。棚顶上的破席子在风中呼哒哒地响着,不时掀开夜空的一角。群星眨动着惊恐的眼睛,俯瞰人间的一切。一颗暗淡的流星倏急地划破天幕,消失于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
“有人要死了,”女人轻轻地叹了口气。
“啥?”男人翻了下身,手掌仍贪恋地摩挲她的前胸。
女人特别的想说话,嘀咕道:“地上一个人,天上一颗星,人死了,星星也就落了。”
第三十二章(6)
“死人?哪天不死……”赵庆平将女人搂得更紧,转眼又睡去。
秋夜漆黑漆黑,宛如砚台上饱蘸的浓汁,秋风扑在门窗上响得凄惋,远远近近仿佛有无数抽泣。女人内心一派凛然,她仔细辨听悲怆的秋声,却不知这哭声来自何方,她的神经绷紧了,不觉偎紧了男人。她的后背是模糊的呓语,男人终于翻身醒来,问:“你叫啥名字?”
“玉秀。”
“嗯,难听。我媳妇叫凤芝。”
叫做玉秀的女人是跟着赵庆平来到他的工棚。在此以前,她被“配给”过两次了,人也变得麻木。乍一听赵庆平说起媳妇两个字,她竟然愣住了,随后眼泪扑簌簌地滚落。真是难以置信,心中竟升起一团柔情,泪滴啊,不知道你的明天是不是厄运?不管是不是厄运,反正已经砸在头顶上了。茫茫前路,谁知道还会遭遇什么?
赵庆平领走玉秀之前,去劳务系登记。劳务系是吃人的地方,矿工称之为“老虎系”。门口挂块牌子,上面写道:闲人免进。赵庆平踌躇了一下子,还是走了进去。管事的是个满洲人,他坐在桌旁,终于停下手里的笔,拿眼神反复瞄玉秀,看得她心里发毛。这时走廊里有皮鞋攮攮的声音,踏着地板大咧咧地进来,来者头戴黄呢子军帽,扯着衣领直嚷嚷:“刚升井,憋得不透气。”
桌边的人动也没动,呢子军帽顺着他的目光一看,乐了:“他妈的,见了女人就傻啊?”
桌子后头的人放下帐簿,边记录边说:“去你妈的,我缺过女人吗?”
“呵呵,可不是,你兜里的绵羊票急得直蹦啊,是不是?”
“咋的?东山的日本娘们儿,一张绵羊就砸一炮。”
黄军帽掏出了烟卷儿,扔过去:“整天下洞啊,可别累着。”
另一位自顾自点着烟,吸了一大口,满脸陶醉:“下完大洞下小洞啊,没他妈的完。”
两个男人吹牛调侃,有些肆无忌惮,而后又说些业务上的事情。赵庆平和玉秀听得迷迷糊糊,什么最近死的多还得补充等等。过了一会,黄呢子军帽用眼角撩了撩呆立的女人:“哦,‘配给’北八号了?不丑。”
那个也把眼光投来,不失时机地羞辱女人道:“你第几回了,嗯?”
黄军帽自言自语说:“是大柜的意思吧。”
黄呢子军帽桌边人终于停下了笔,一边旋拧钢笔帽一边笑,说:“得得,你眼气②咋的?”
玉秀呆呆的,脑子里一派空白。她不晓得新“配给”的男人绰号“赵小鬼”,或者“找小鬼”。
赵小鬼独自住在北八号工棚里,转眼一年多了。北八号也就成了收尸场的代名词,名副其实的“万人坑”,哪个矿工要是起不了炕,外勤就来会用榔头敲脑袋,说脑袋壳还硬嘛,接着怒吼赶紧下井去!如果榔头敲在脑壳上仍无知觉,人也就彻底废了。旁边的劳工就会叹息,说:“完了,快八号了。”时常有些老弱病残者尚未断气就被送到这里来,赵小鬼对此麻木不仁,任由其彻夜呻吟而置之不理,一俟咽了气,就毫不犹豫地将其埋掉,多一两个死鬼冤魂,对于尸体层层叠叠的万人坑来说,太无关紧要了。赵小鬼甚至认为,他没把一息尚存者活埋已经善良至极。赵小鬼神情木然干着收尸的活计,搬运、掘土、埋葬,肩头一杆铁锹挖遍了沟里沟外。他山前山后地忙,吭哧吭哧地出力,就像收割高粱豆子一样投入,摆弄得井井有条。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一天到晚见不到几个活人,也没处去讲话,心里烦闷。他想家里的媳妇,想得厉害。有空就站在山坡上扔石头土坷拉,然后瞎吼一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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