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骅登还是如寿辰上那般庄严宝气,模样与那夜别无二致,端坐在高位上,我略低他一阶,身上珠玉叮咚。待得看完了一溜的仙君神君、牛鬼蛇神,便有仙官在门口唱着,“青丘斐弥族长携族长夫人来贺——”
殿门金雕玉砌,自是金碧又辉煌,气派非常。骅登自然执了我的手,做出一副解说的意味与我道,“这斐弥山上的阿君乃是青丘国度的君上,狐族与吾烛龙一族也算相交甚密,小辈们私底下也处得好。他的这名王后,便是碧水客栈有名的承天剑阁阁主。”
梦中的我居然还捂着嘴,端庄正色道,“六合内常常听闻诗娘彪悍美名动天下,今日倒是有缘得以一见了。”
我自然对那梦中的我戳了戳,摇头叹道,“诗娘我又不是没见过,你怎的这样说话呢?说话全然不似我。”
在仙官唱颂的间隙,大殿中的仙君已然齐刷刷站成两排,中间刚好腾出一条直达主位的道来。因着坐在高位上,只见到阿君似是温柔的牵了诗娘的手,与诗娘二人形影翩翩,缓缓大踏步而来。
骅登早就端了酒盏,与阿君遥遥一举。我煞白着一张脸,睁睁向着阿君来的方位瞧,如若我是个有法力在身的,只怕地上早就被我的眼力剐出一个大洞来。
诗娘依偎在阿君身侧,巧笑莞尔,端得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我想喊一声阿君,却似被人捻住了喉咙,梦中的我全然不似我,动作神情话语皆不是我内心所想。我像是在玻璃罐子里将养的一副生灵,只遥遥望着对面一殿子人,却无法将自己从梦中抽拔出来。
我心中自然苦涩,连带心也揪起一团,将将隐忍不得之时,也不知哪儿来的神力,突的拿起身侧所能拿到的物什,竭尽全力往那畔玻璃墙砸去,一下、两下,我再端起身边的一尊石像,朝那扇屏蔽的玻璃门全力掷去。
轰的一声,玻璃轰然碎了一地。再再抬眼,面前的景致又换了一重。果然是梦。
彼时我身处在桃红艳李,暮色晖晖之间,身旁花丛映柳,莺声燕语。
诗娘端坐在扶苏的映柳旁,面色微霁,朝我赧然一笑道,“甫来尾山不久,便征服了烛龙族族长,想来当年你刚上斐弥之时,我便觉着你是个好福气的,只是此番我与君一同来贺,却实在没办法多作停留。”
我尚未出言,她又径自笑道,“你可知你上尾山的这么几天光景,我已然与君拜堂成亲……”她抚了抚平坦的腹部,微微一笑,“我腹中已然有了君的骨血,九尾一族,终究得以传承。”
我摇了摇头,忧愁才下眉头,又上心头,苦涩道,“你说的,我一概不信。”
诗娘仍旧在后头高声笑道,“你再不回来斐弥,再过些时候,我与阿君的孩子都要学会打酱油了……捏哈哈哈哈……”
我跌跌撞撞走出竹林,诗娘的笑声仍似魔音笼罩在天际,我再疾行两步,只听见轰的一声,天上猛然劈出一道雷厉的闪电,我陡然一惊,从床上鲤鱼打挺坐起身来,身上冷汗淋漓,连内衫都要浸渍了去。
我坐在床上冷汗涔涔,一个激灵爬起身来,踉跄走到八仙桌旁颤抖着手倒了壶水,呼哧呼哧喝了个光。
这梦作得委实是个时候。
想我神经向来大条,上尾山终日以听人八卦、游山玩水、逗火麒麟为趣,从未将骅登的话放在心上,他说要娶我为后,我也并不当真,只觉着他与我一样,只是平时说唱逗趣讨个乐子,时间一过也就烟消云散了。
我断然没想过他是认真的,今晚这个梦确确然是为我平素的散漫敲响了警钟。
我抬头望了望天,今夜云层甚厚实,月朗风清,实乃天公做美。开了窗便有凉风徐徐吹来,屋内屋外一片静谧,白月光淡淡洒在窗前,夜寒露重,连在外头候着的仙婢都不知不觉被睡神攻占了神志,歪在门外闭着眼,呼吸沉静,显然是睡得忒沉。
实则为天时地利人和,我咬一咬牙,暗自思忖,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我这人做事其实从未有过打算,后来我总结经验的时候在想,今夜能够逃得如此顺遂,乃是因着他们全然没有想过,好吃好住锦衣玉食的我,会有想着逃走的念头。
我一路战战兢兢走出了院落,也幸好阿爹自小便把我作男儿教导,翻墙翻得行云流水,一套动作做下来,自是顺畅流利。
当我洋洋得意走到山脚之时,还为着自己能够如此轻松的逃出来而沾沾自喜。清风徐来,月色如雾笼在身上,我心里自有一番说不出的畅快,犹如雀鸟逃回了林间,斗兽冲出了围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