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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的,紧贴着他的面颊飞了过去。他感受得真真切切,然而脚步丝毫不停,疯了一样的,单是往那草海里冲。
他必须得跑,因为他经不起盘问。他的马,他那明显异于乡民的服装打扮,都让他有了洗不清的嫌疑。他不像士绅,不像商人,不像学生,什么都不像,想要扯谎都扯不出。
所以想要保命,就得拼命,就得跑。热汗顺着他的鬓角和脖子往下淌,他顾不得擦,一直跑到了荒原深处。跑到四野无声了,他仓皇地睁大眼睛转动脑袋,这才慢慢地放缓了速度。
热汗顺着脖子往下淌,淌得又黏又慢,细细痒痒的令人难受。他抬手狠狠地抹了一把,抹过之后低头一看,他看见了满手的血。
慌忙抬手再摸脸和脖子,他没摸出伤口来;向上再摸脑袋,脑袋也囫囵着很完整。耸耸肩膀扭扭脖子,他没找出这血的来源,索性不找了。抬眼望望天上的太阳,他判定了方向,提起一口气,拔脚继续走。
两个多小时后,他出了草丛,看到一溜儿新挖的战壕。战壕里正有士兵往外爬,远远地见了露生,他们先也是大喝一声,随即却又对着露生招了手,“白少爷!是你吗?”
露生没言语,只向外吐了一口气。这口气长极了,以至于他吐尽了这口气之后,就感觉自己眼睛一闭便能死过去——彻底没气了。
露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移动到战壕前的,自己和士兵们说了什么,事后也完全回忆不起来,只记得自己喝了一壶冷水。没喝的时候他也不觉得渴和饿,可等水真进了嘴,他的身心一起抖擞了一下,就感觉这水是甜的,像甘露一样,有这么一壶水进肚,立时死掉都不冤了。
然后他被两个兵搀着继续向前走,走了挺远,然后跳进了战壕。这回,他终于见到了龙相。
一双眼睛将龙相从头端详到脚,他不说话,只是喘气。及至确定龙相的胳膊腿儿都不缺少、脑袋也的确还长在脖子上之后,他一言不发地往地上一坐,脑子里只剩了一个念头:自己得歇歇了。
然而龙相开了口,语气还挺不善,“嗨!你怎么来了?”
露生在一瞬间疲惫成了气息奄奄,只能用很低的声音回答:“带你回家。”
龙相一抬眉毛——他的眉毛很浓,抬的时候可以抬成很高的两弯黑色新月,“回家?仗还没打完,我回什么家?”
露生向后靠着战壕的土壁,累得连眼皮都抬不起来,“别打了,回家,过太平日子。”
龙相落下眉毛,不耐烦地嗤笑了一声,“狗屁!等援兵一来,我立刻就能把赵大傻子打得稀里哗啦。咱们杀鸡给猴看,要杀就杀个狠的!”
露生不接他的话茬,自顾自地道:“我现在站不起来了,你等我坐一会儿,等我缓过这口气,我就带你走。这仗不是你能打的,要胡闹你回家闹,别在外面拿性命开玩笑。”
龙相不以为然地噘出下嘴唇,居高临下地给了露生一个鬼脸。然后伸出左脚,他用靴尖一抬露生的下巴,歪着脑袋问道:“你的脸上怎么有血?”
旁边一名士兵打了个立正,出声答道:“报告少爷,白少爷的耳朵边子受了伤!”
露生听了这话,才知道自己这满脖子鲜血的来历。他没敢抬手去摸伤口,也没觉出疼痛来。抬眼望着龙相的小腿,他发现对方的马靴靴筒被人剪去了一半,露出了缠在小腿上的一圈绷带。
“你那腿……”他看龙相行动自如,所以心里并不是很慌,“听说是让子弹蹭了一下?”
龙相放下腿,咚地猛跺了一下左脚,表示自己没事。
露生没言语,可是等到龙相转身往远走时,他扭头望过去,就见那一圈绷带正在缓缓显出新鲜的血迹。
露生发现,龙相仿佛是不知道疼。
他拖着一条伤腿在战壕内外上蹿下跳,两只眼睛向外放射着贼光,面孔没有血色,嘴唇却是鲜红。小腿上的血迹越渗越大了,在肮脏的绷带上呈现出了碗口大的一片红。他不在乎,来回地跳跃奔跑。没人敢骑马,因为目标太高,容易招流弹。他就凭着两条腿在防线之间来回地跑。
露生在喝过水又吃了两个大馒头之后,开始觉出了耳朵上的疼痛。那疼痛不剧烈,然而像是火炭烧灼着一点皮肉,也让人不能把它忽略掉。
他在战壕内找了个土坑似的地方,静静地坐着,一直坐到了下午。这期间他一句闲话不说,单是养精蓄锐,预谋着晚上把龙相从这地方扛走。
然而时间刚刚进入下午,这一带的空气就变了。
先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