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灶德的房子是十二柱的,房子也比甲长的要矮小不少。他围着房子转了一圈,因为房子小,灶德将茅厕按在了房后的牲口棚里,人们走过时都捂着鼻子。黄须公感叹了一声“危乎哉”后就不再说话,就连这一句也像是说给自己听的。接着,他又去看了高水家的房子,他家的房子也一样矮小,其西墙与甲长的东墙相向,相隔也不足一丈。
“黄须公,怎样?”灶德与高水低声下气地问。仿佛他是玉皇大帝,会开金口似的,然而,黄须公不说话。
“有办法解救么?”灶德与高水有些慌了,因为不说话就是有危险保不住,“您可得救救我们呀。”
“还能有什么办法?甲长的房子比你们的都高,房子烧到一半时就会倒塌,十有*会砸在你们的屋顶上。——快把屋里的东西搬出来吧。”
黄须公说着就走了。灶德与高水俩人都木在了那里。
“快回去搬东西吧。”众人催促说。不知是劝他们还是幸灾乐祸。
黄须公向前走出不几步,又招手把那些围观的人叫了过来。他打量了一眼,这些人大都是这条村弄的街坊,只有少数几个是看热闹的。里面有灶腾家、丛树家、咸鱼家、细无家,这几家的房子都相挨着在甲长家的西头,东头有木匠家、竹匠家、靠水家、癞疤家、屁股毛家、根嘴婆家、杀猪胡家。还有在另一条村弄上的几家,那条村弄在西头正好和甲长门前这一条村弄形成一个“丁”字。而黄须公自己就住在那条村弄上。
“你们都想不想保住你们的房子,啊?”
“想,当然想。”
“你们都过来。眼下只有一个法子了,不然你们的房子都会被烧掉。这个法子就是大家要齐心,不能顾及面子了。”
“说吧,黄须公。我们都听你的。”
“这法子就是尽快把灶德高水两家的房子扒平了。不然,这火会从他们那里烧过来,一家接着一家,谁也逃不了。”
“扒人家房子?这缺德事可不能做。方头鬼就够缺德的了,我们不能学他也做这缺德的事。”有人说了。
“这不是缺不缺德的问题。他们两家的房子反正保不住了,你不扒也得被火烧了。但如果趁早把这两幢房子扒平了,我们的房子就能保住了。”
“说得也是。”许多人附和了。
“那怎么扒呢?我们现在就这样去扒?”
“他们要不让我们扒怎办?”有人想起了灶德家的五个儿子。
“我们要和他们讲道理。我们把这道理和他们讲清楚。他们总不能不讲道理吧。”有人自作聪明地说。
“要扒房子光靠我们这些人不够。”黄须公说话了,“我们要多叫些人来,一拥而上∶让扒也得扒,不让扒也得扒。”
“是。是。”
“对。对。”
众人听了黄须公的话,就分头去找人。此刻,灶德与高水两家开始往外搬东西。他们先把家什搬在屋后的菜园子里。灶德家人手多,他有五个儿子一个闺女,儿子们一边骂骂咧咧一边搬着东西。女人们呢,觉得什么都值钱,都不舍得留下。其实,这个家里没有多少东西,无非是些吃饭的家伙、农具、睡觉的床与被盖、几木箱衣服、几个粪桶与马桶、饭桌与几条长凳、一堆柴火、一口水缸与一付水桶、楼上的十几根杉树木料。较麻烦的是楼上存放的两仓粮食,不过有五个儿子一担担地挑,很快也就挑完了,堆在菜园的地上(先垫上几床草席子)。他们最后把养在牲口棚里的两头大肥猪与一窝鸡赶了出来。亏得牛厩没有和房子挨着建,是在村外田地里。
两个女人又在屋里巡视了一番,在地上捡起几段断绳和几只破碗。老太婆看着这一片狼籍,眼泪流了下来∶好好的一幢房子就要被烧了,这以后住到哪儿去呀?这房子是辛辛苦苦用了好几年才盖上的啊。她抹着眼泪寻到牲口棚,眼光突然发亮了。
“闺女啊,快去叫你哥哥来,把猪厩里猪粪也担到地里去!”
高水家就没有灶德家方便了。他只有一个儿子和一个闺女,老太婆又病着,有两天没下床了。虽说人口少,可家里的东西却差不多,都是这些吃饭干活的家伙。他们一件一件地往外搬,谁也不说话。老太婆提着一篮子东西,从前堂走到后院里的菜园,也要歇几回。一歇下来,她就拍着腿哭∶
“我家是不是前世造的孽呀,怎么叫我们遇到了这样事?我们一辈子老老实实,从没招谁惹谁,可怎么就叫我们遇到这样的事……好好的屋子不能住……老天不公呀。老天不开眼哪。老天不分好人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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