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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乐回到家的时候,他的爸爸正在房子里唱着古老的调子,他哼哼呀呀,比起几十年前还要沉迷。他年轻时候的爱好在这几年就像生了根发了芽一样,到处落脚。他唱着唱着就会哭起来,他受到了穆晓离去的刺激。
穆乐敲了敲他的门,说:“爸,我们吃饭了。”
穆乐的爸爸说:“哦,好,我马上就来。”
他准备了很长时候,像是老了很多,很多到像一个没有生气的老树。比起穆乐的外公,那株长了“三枝朝天”的大树,更加的不如。
穆乐对外公的感情非常深刻。他的外公特别喜欢和他说他的故事,那些年轻时候的故事,关于他是“三当家”的传奇故事,还有和他爱人的故事,也就是穆乐外婆的故事。
穆乐的妈妈见到他说:“穆乐,你外公非常想你,他走的时候一直在喊你的名字。”
穆乐说:“妈,外公还说了什么吗?”
妈妈抓起穆乐的手,说:“他说他很惦记你,因为你是他欢喜的孙子。”
穆乐非常想说那个“三当家”的故事,在他人生遭受最大痛楚的时候。 txt小说上传分享
三当家 2
关于我外公的故事,我只能说起他年轻时候的一段故事,因为这是外公常常和我说起的,其他的故事,他都是简单地掠过。
村里有个瞎子,常年有个习惯,在口袋里揣三个铜钱,他告诉别人他是算命的。每次给别人算的时候,他就会问,你读过《易经》吗。有的人就说,对的,我看过一点。瞎子就说:“你看,我刚才说的那句是不是啊,我讲的都是按《易经》来的。”说看过的人就忙说,对的对的,《易经》上就是这样讲的。
妇女很喜欢瞎子手舞足蹈时白粉似的唾沫,她们就像听一曲好戏一样听瞎子说孩子的命,说自己的命,说畜生和家宅的命。大概有一天会有个女人在街上说,你说吧,那个瞎子还真会算,他说我丢的那一百块钱这两天要出来,还真给他说中了。
每年三月是梅子酸溜溜的时候,瞎子和卖梅子的都走在街上。而我喜欢听外公讲他的酸故事。
这个时候卖梅子的,远远就喊:“谁要‘七’梅子不,一块八毛钱一斤,刚摘下来的。新鲜的类。”
外公门牙也掉了一颗,从不规则的小门能看见他黑魆魆的舌头和喉咙。他看见梅子,牙齿也酸了,想起来都酸了一下眼睛,像剩下的几颗牙跟着那卖梅子的吆喝声去了。他总是喜欢用手指“舔”一下舌头,黏上一坨痰,去摸长长的花眉毛。而有一个手指就没有这福气,是因为长年累月都包上了布的,不是新近的伤,是小时候就缺了一块。这块布按理说是白的,但露出来的部分早已跟他的手背皮肤一样的铜黑。 。 想看书来
三当家 3
他讲起了几十年前的故事,他自己的事,别人都当做是他撒出去的一泡尿,闻都不闻。我是第一次听他讲他的故事,他先是上了一下茅厕。
那个瞎子在对门就喊:“蹄子爷类。”蹄子爷就是我的外公,他一边拉着裤子的拉链,拉不上,就捏了捏,捏顺了又坐在凳子上。瞎子真的瞎了没,要瞎了他咋知道外公坐在这里。外公给他递了一个凳子,瞎子坐了,外公就说:“今天算了几卦?”瞎子说:“没有人找我,今天日子不吉利,不适合算财、算福、算运。”他扳起手指儿。外公就说:“你没事,就给我算一算,我不给钱,你说几句好听的就好。”瞎子紧皱了一下眼皮,脸儿扬开笑了。他接过外公的土烟筒,吸了一口狠的,说唱了一段半不拉调的话:
小村风雨起苍黄
三只手儿掏裤裆。
别人钱财今胜昔,
顺手牵羊慨而慷。
偷得饭饱偷不活
不可沽名学时迁。
天上人间多正义,
回头是岸是沧桑。
外公呵呵地笑了,他说:“你看我能活多久啊?”
瞎子摆了摆手说:“蹄子爷啊,你不要问这个话,你信你能活到啥时候啥时候就是你的头。”他又唱了起来:
一世风雨路途难,
万语千言只等闲。
木筏河上腾细浪,
木匠脚下走泥丸。
女人骨肉犹是暖,
儿子笑容水头寒。
更喜孙儿面似雪,
三杯过后尽开颜。
外公听他唱了好久没有说话,我看见他的鼻子里挂出一条水虫,眼睛湿了,他用包着布的手指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