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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诧异起身,白如锦跺跺脚,拉椅子坐下,搓着手道:&ldo;是你定的那批丝出了点事。&rdo;我道:&ldo;怎了?&rdo;我本打算在承州呆到八月初,就是为了这批丝。承州有种土蚕,夏天七八月纷吐丝,不吃桑叶,专吃一种俗称黄油木的树叶。蚕丝春秋两季多,夏天的少,贩到苏杭的织厂去能赚一小笔,这种土蚕的丝有些发黄,不够白,价钱便宜,织染之后倒颇密实,也看不出什么。我来承州,本是来送白如锦定的一批药材,在路边吃饭时无意中听人提起今年夏天蚕种怎样,方才知道有此土蚕。这里的人都当这种蚕丝不好,一直没往外卖过,我就起了兴趣收一收试试。为了让白如锦帮忙搭线定丝,还往他的药铺里投了些钱。又和苏杭那边的几个织厂说了一说,他们也颇有兴趣。白如锦道:&ldo;苏杭那边来了个大客商,也来定丝,价钱足比老弟台你说的高了两倍,我听说好像就是你预备贩丝过去的商户之一,商号叫瑞和。&rdo;竟然是瑞和。瑞和是这两年江南最大的布商,手下有数间店铺与十来个织厂绣坊。我欲贩丝到江南去,主谈的就是瑞和的两三间织厂,觉得他家做事尚算诚信,谁料转眼竟在发大水的时候来承州挖我墙角。用比我的价高出两倍的钱收这批土蚕丝,等于是要赔钱了,在发大水的时候跑来赔钱挖墙角抢买卖,有些奇怪。白如锦道:&ldo;我也觉得怪,这个价钱江南最好的丝都定得了,何必发洪水的时候来承州抢。怕就怕,虚出了这么高的价,先挤兑了你,能出了丝,再往下压。可现在他们价高,这边定下的不少家恐怕都会变卦。&rdo;反正是透着古怪。白如锦接着道:&ldo;大家同做一门买卖,这样公然挤兑不和规矩,我今天大早听说,就立刻过去探探话。瑞和那边的人见了两个,他们说,并不是有意要挖我们墙角,实际是想长久合作。他们那边最管事的人来了一个,搞不好就是总掌柜,说今天下午请你我到他们那边一叙。把缘故说出来听。那个管事的人明天就要走了,要过去不要?&rdo;我想想道:&ldo;过去就过去罢。&rdo;我熄了炭火,换了身衣裳,搭着白如锦的船一道去见瑞和的人。白如锦道,瑞和的人在吉庆坊定了酒席,吉庆坊算是承州最像样的地方,有好酒好茶好琴有佳人,的确是个谈事的地儿,恰好雨也渐渐停了。只可惜我刚刚装了一肚子烤羊肉,估计吃不下什么了。船到了吉庆坊,有小二引我们沿着二楼回廊往内里去,到了一间雅室前,小二推开门,站在窗前的人转回身,我在门口略顿了一顿。他在窗边也顿了顿。白如锦拱手道:&ldo;梅老板,上午见过了。这位就是我同你说的赵老板。&rdo;我抱一抱拳:&ldo;在下赵财。&rdo;柳桐倚清澈的目光直看进我眼中,抬袖,微笑:&ldo;在下梅庸。&rdo;雅室里的酒桌不算大,这一席除却柳桐倚、白如锦与我之外,只有瑞和的一个账房。落座之后,白如锦先道:&ldo;梅老板,承蒙盛意,请赵老板和鄙人吃这顿饭,关于丝的事,我只是个中间帮忙的人,当真还是要梅老板和赵老板谈。大家同是做买卖的,和气生财,和气生财。&rdo;白如锦说话时,我稍微打量了一番柳桐倚。三年前的柳相成日忙于政务,形容未免严谨,三年之后的梅庸,没有相衔约束,模样神态,都洒脱了许多。柳桐倚也在光明正大地打量我。梅庸与赵财,初次见面,相互打量,本属理所应当。待白如锦说完了,柳桐倚道:&ldo;白老板与子诚先用席。在下想与赵老板另找静室先谈一谈,不知是否方便。&rdo;我道:&ldo;能与梅老板先聊聊也好。&rdo;瑞和的账房立刻去安排了一间小室,这间室像个专门商谈秘事的地方,只有一丛盆景,一张方桌,几把椅而已。我与柳桐倚在方桌前对面坐下,小伙计敲门进来,竟也端上几碟菜一壶酒,弯腰退下,还带上了门。我瞧了瞧桌上的菜,不由得笑道:&ldo;说了只是单要个间谈点事情,不送茶水倒送酒菜,却是酒楼特色。&rdo;柳桐倚也笑了,抬袖斟酒:&ldo;也罢,既然送了,就入乡随俗。听说承州有种私酿之酒极好,不知是不是此酒?&rdo;我端起斟满的酒杯,送到鼻子前:&ldo;不是,承州的土酿酒是黄酒,可能店家看我们是外地来谈买卖的,特地送了本地仿制的竹叶青。&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