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莹白的脸颊惨淡如纸,原本神采翩然的眼现出几许迷离的亢奋,呼吸急促,每一口气都像要花掉她所有力气,艰难万分。
但她在笑,有些凄厉,也有些畅快,像海面的浮沫,正渐渐远去,消失,浪花一样。
伤在她背后,有几道剑伤,华服上的刺绣被划开,血从那里涌出,看着狰狞,声势浩大,却是无关紧要的伤,最重的伤显得无声无息,在她背心插了支箭,箭杆被折断,他看不出这箭没肉几分,连血都没流几滴。
他以为她约自己前来,和过去一样,不过老生常谈。
要么质问他关于过去与仇恨,要么似是而非地说些牵扯不清的话,要么违心矛盾地劝他放手……好像他们之间有多少的情深似海。
其实没有。
他很早就放弃她了。
只是她不知道而已。
女人就是这样,总喜欢将心里的男人描抹太多颜色,浓墨重彩地藏在心头,捏成自己喜欢的故事,或悲凉,或惨烈,或凄艳。
可他很简单,简单得残忍。她之于他,不过是少年时的惊鸿一瞥,成长时的高枝繁花,痛苦时的同沦天涯……
爱过吗?爱过。
他对她的感情,功利而世俗,既有男女之情,也有利益纠缠,可最后却什么都没有了。
“祁望……”她喊他的名字,声音轻细,却又兴奋,“拿着。”
他这才注意到她怀中抱着小小的包袱,在她推来之际发出玉石交撞的脆响。
“梦枝,别动,我先带你去找大夫。”他没问前因后果,也不管她推来的是何物,只是忽然觉得自己就想让她活着。
“不要,没用了。”曲梦枝的唇翕动,话说得急,却又断断续续,“记不记得我说过,我知道……知道你想做什么,我可以帮你。如果你拒绝她是为了走这条路,那你……拿好我给你的东西,走下去……”
义无反顾的路,从来染着数不清的鲜血。她心甘情愿拿自己的命给他作垫脚石,无关情爱,不过是因为共同的过去,仇恨,亦或早就摸不到的感情。
“这是什么?”他问她。
曲梦枝摇头,故事太长,而她没有时间讲完。
“你看了就明白。”她急喘,颤抖着手从颈间扯下根链子,塞进他染血的掌心,“曲……曲家的信物,也给你。我知道……曲家残部还在东海,你一直和他们有联系,给你,名正言顺的接掌曲家……”
祁望看着掌中小小的玉坠子,上头雕的两只交缠青蛟已经沾染血污,都是她身体的温度,却正一点点消失。
“梦枝!”他咬牙把人往胸口抱紧,想将自己的温度给她,也想挽留那缓缓消失的东西。
心尖锐地疼,像被碾成粉碎的石头,再硬再冷也会痛,无孔不入。
“别说了,我带你去找大夫,好不好?”他执拗地只想救她。
“祁望!”曲梦枝揪住他的衣襟,“让我把话说完!”
她声音一大,心肺便被扯得剧痛,呼吸起伏许久才能开口:“我不求别的,只求你答应我一件事……”
“你说,我什么都答应你。”祁望赤红双眼,眼底风云像刚才肆虐的风。
袖子已被她的鲜血濡湿,腥甜的气息在幽巷里弥散,勾出心里压抑的疯狂。
“祁望,我死后,不要送我回梁家,不要给我立碑,不要留下我的姓名……我不配……不配做曲家的女儿!我没有脸去见九泉之下的父母亲族……”这话一出,她眼里的泪便再也控制不住。
一边笑着,一边哭泣。
黄泉路难,人世情苦,她不念轮回,只有堕入地狱,方能洗尽一身罪孽吧。
“梦枝,你在说什么?”祁望听不得“死”字,他拦腰将人抱起,把她塞来的包袱与信物都揣进怀中,往王孙巷跑去。
滴滴答答的血,一路蔓延。
曲梦枝窝在他胸前,恍恍惚惚想起过去。少年明亮的眼隔着一艘船的高度,仰望而来,像逐日而生的葵花,而她是叩开他懵懂心扉的阳光,多少的功利,多少的世俗,都抵不去那一眼的热情。
即便沧海桑田,这一世漫长苦旅,被仇恨利欲欺骗填满,也还是掩不去曾经璀璨的瞬间。
她很高兴,最后的最后,能在他怀里闭上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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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光闪了闪,霍锦骁把羊皮灯罩取下,拿剪子将棉芯剪了剪,火光安稳。她一低头,看到灯罩里有只灯蛾,不知几时飞进去的,一动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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