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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有什么表示?”
“很干脆,好。”我模仿他口气,“也许今天就到。”
她长叹一声:“爸今天异常清醒,说不定要拎花瓶砸他。——我已吩咐管家把古董都收拾了,摆些便宜货上去,由他砸。”
我说:“到底是自己儿子。”
她顿一顿,说:“你说的对。”
我说:“店员还在巴巴地看我,渴望我为她们带来本月又一份提成。”
她笑得苦涩:“人人都不易。”
第六章
挂断电话,我打算顺便为牧牧购买一套新床单。一路走到儿童区。
不远处传来耳熟声音:“他还没有生出来,我怎么知道?”
扭头只见沈珺素面朝天,一身孕妇装扮,俯身看满架花花绿绿,伸出手指一点:“给我看看这个。”
如今流行安排冤家见面,上天并不管当事人看法。
我转身就走。
可惜已经来不及。她在身后叫我:“木姐!”
我回过头。
店员正忙不迭拆床单包装。她笑着迎上来:“你怎么也在这里?”
“巧合。”我说,“正准备回去。”
她一手扶腰,一手按拢裙子:“要不要一起吃个饭?我请客。”
我看看她并不明显的小腹,微笑以待:“牧牧还要等我接她回去。”
“周宴回了老家。”她说,“可能没有那么快回来。我一个人在家,正愁没有人陪我。你来得正好。”
我知她刻意同我强调春闺寂寞。
再没有比这个更具杀伤力的武器。
“习惯了也好。周宴工作很忙,以后会常有不能陪你吃饭的时候。”我说,“做他的女人,一点不能娇气。”
她笑:“木姐,这你可就错了。在男人眼里,女人就该像个女人。”
店员恭敬送上床单实物,一口江浙口音:“小姐,你摸摸看。料子保证好的。绝对不会褪色……”
我趁机脱身。
结果竟然是一件东西也没有买。我一路想,手里的车钥匙渐渐攥出汗来。沈珺也会为周宴生子,我早该想到——牧牧并不是独女,她会有弟弟或者妹妹,她不是周家唯一的后人,我早该想到,我早该想到!
夜里惊醒,我掀开被褥,冷汗浸身。
只记得梦里沈珺翩翩而来,怀抱一只小小襁褓,对牧牧招手:“来,你来看!这是你的弟弟!”
牧牧欢欢喜喜接到手上,对襁褓里做鬼脸。抬头叫我:“妈咪!”
那婴儿迅速长大。变成与牧牧一般高的孩子。脸却是周宴的脸。
我惊恐后退。
他咧着嘴,露出两颗门牙的缺口,与牧牧一齐抬头叫我:“妈咪!”
我起身拉开窗帘,点一支烟,浓烈的气味使我镇定。
明月高悬。
侧目回望,月色落在墙上那幅两人合照里面,我拿着照相馆的塑胶玫瑰花,偎在周宴怀里,满脸笑意。——多么讽刺。玫瑰花象征爱情,假的玫瑰花呢?
我背靠墙壁缓缓滑坐在地。
周宴对牧牧的爱不会长久了。新的妻子比旧的妻子好。新的子女比旧的子女好。他将永远脱离我与牧牧的生活,成为完全不相干的人。
我竟然没有想到。
母亲打电话来:“我刚看到你那里的天气预报,过两天会突然降温,千万不要贪一时凉爽提前换上短装。”
又说:“周宴还没有回国?”
我揉按太阳穴,叹一声:“他有很多事要忙,已经很辛苦,我不能再要求。”
她忿忿:“再辛苦也不可以丢下你和牧牧。你是一个女人。何况牧牧还那么小。”
我无声以对。
“嫁给有钱人的家庭就是麻烦。什么钻石宝马,都没有用。”她提建议:“你一个人在家带牧牧,又要上班,不如我过来,多少可以帮你煮饭打扫。”
“不行。”我说,“我做饭很快。打扫有钟点工,一个电话就会到。你又不是年轻人,也不看看自己几处关节有骨质增生。”
“我最近每天登山,身体很好。”
“你还要照顾爸爸。”
“你爸爸才不要我照顾!”她说,“他有酒做老婆。我管不得。”
“你和爸爸又为喝酒的事情吵架了?”
她吞吞吐吐:“没有。”
我长吁一气。
“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