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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子殊抬起眼帘默默看了他一眼,然后站起来走向台球桌,在晃眼的LED灯光和迷蒙的蓝灰色烟雾中,他注视着已开局的台球桌面。
他们打的是斯诺克,即英式台球。使用一个白球,十五个红球和六个彩球。按照一个红球,一个彩球的击球顺序,把所有的红球击落球袋,然后再击落余下的彩球就算赢。看起来很简单的运动,实际操作起来却非常难。
台球桌面上,球的布局千变万化,处处是障碍,想要赢球,不仅要靠精湛的手上技艺,还得看玩家的眼力,和是否拥有一个可媲美物理学家的出色头脑。
台球上的击球点,击球的力量太小,射角和反射角的弧度,球的旋转角度与行进路线,这些都需要预先计算,而在非正规的赌球比赛中,球手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去仔细推敲研究。
晏子殊盯着被红球围困住的黑球,用英语轻轻说了一句,「十美元。」
黑人拿出一张皱巴巴的十美元丢在桌角上,晏子殊用眼角余光撇了一眼钱,拎起球杆走到远离白球的侧端,弯下腰。
每一日的生活都是如此;在他冷漠的目光里;白球与红球就是他的命运;他的灵魂被一个3569毫米长;1778毫米宽的框架束缚着;有时他也想透过那些球看到别的东西;可是那里什么都没有;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为什么而活着。
「哐!」
白球锐利地击出后,对聚在一起的红球就像被炸开般急速滚向球桌边缘,而后又反弹,奇迹般地空出黑球,停留在恰到好处的位置。
「Shit!」黑人骂了一句脏话,狠狠跺了一下球杆。
晏子殊毫不理会他,头也不抬,左上角的红球落袋后,他立即拉动球杆,毫无阻碍的把分数最高的黑球击入左中的球袋。
「哐啷。」
即使再电子音乐声嗡嗡轰鸣的酒吧里,这个声音听起来也如此清脆响亮。
黑球,红球,晏子殊犀利的连续进攻基本上是围着黑球来击打,无论是拉杆,跳杆,还是回旋球,晏子殊都能像魔术师一样打得万分精彩,白球走位精准得犹如装着GPS,不到十分钟的时间,他就将桌面上所有的红球和彩球,击入球袋。
黑人骂骂咧咧地说着脏话,愤愤地朝晏子殊啐了口唾沫,转身就走了,晏子殊也不介意,拿起桌上的美元,塞进牛仔裤口袋里。
「嗨,子殊。」
一个右胳膊上纹着血骷髅头图案的高个青年,突然从后面勾住晏子殊的脖颈,吊儿郎当地望着台球桌,「又赢啦?这次是几分钟?」
「八分。」晏子殊一个字也不愿意多说,拉下青年充满汗臭味的胳膊。
「你也真厉害啊,今天晚上赢了多少了?」青年吹了一声口哨,从长裤口袋里掏出一支自制香烟,里面混有大麻粉末,他们称之为「美国香烟」。
晏子殊接过香烟点上,漫不经心的吃吸着。青灰色的烟雾通过幼嫩的气管进入肺部,味道就像烧焦的咖啡,很苦,舌头都有些发麻,但对晏子殊来说,这一年多来他已经习惯了毒品的味道,轻轻地吐出烟雾,清澈的黑琉璃色眼眸好像也染上了青色光芒。
「不多,四是美元。」晏子殊回答道,把香烟摁灭在坑坑洼洼的台球桌沿上。不知道为什么,他最近越来越反感用吸毒去获得快感,也许因为那种翩然欲仙的感觉太过虚假,而且有种嘲笑他的味道,从五彩斑斓的「梦境」里醒来之后,他只感觉到更强烈的空虚和无尽的倦怠。
又一次,他吸毒吸到呕吐,把胃液、胆汁什么的都吐出来了,身体软在肮脏的下水道沟渠里,爬不起来,铅灰色的天空哗哗的下着雨,淹没了他大半个身体,他曾经以为自己会像沟渠里的污物,被水流冲进大西洋里。
找不到活下去的理由,只有伤痕和毒瘾在每日增加,晏子殊烦躁极了,可是就算冲着自己发火,他也如同一只迷途的小豹,在原地打圈圈。
「想不想赚更多的钱?」青年紧贴着他的肩,小声说,「我听说科迪那边在找忍受,他新开了一个台球厅,我推荐了你。」
「我不去那里。」晏子殊想也不想就回道。科迪·马克思是墨西哥人,十六岁岁家人偷渡到美国,父母都是毒贩,在贫民区扎根后他加入了街头黑帮,很快就成了小头目,上个月,科迪干掉了他的老大罗比,成为了拉美裔帮派「爆音」的新头目。
晏子殊不喜欢他,因为他熊抱又残忍,而且又种族歧视。前几天,他强奸了一个十四岁的华裔女孩,还把它当成笑料在酒吧里炫耀,晏子殊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