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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来到最后面的仓库,尹桃花推开没上锁的木门。
“前阵子梅雨不停,有些药材受了潮,贾大夫要我趁着大日头,赶紧将它们晒干。他还说啊,这间仓库老旧,位置不对,容易受潮,所以他打算拿前面的厢房改建。”
“是该改建了,透着这霉味,也会影响药性。”朱由楠嗅了嗅。
“咦,怎么有鱼腥味?刚才进来时没有啊。”尹桃花张望了一下。
朱由楠也闻到了,这股腥味又浓又重,混杂在诸多药材气味里,显得格外突出……不是鱼腥,是血腥味!
他心一突,大步跑过置放药材的架子,来到最后面的一堵墙壁。
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坐在地上,脸色苍白,深邃的双眸直视朱由楠,黑色上衣一片湿润,还有鲜血不断流下他已然扎起布条的手臂。
“啊,有人?!”尹桃花大吃一惊。
“桃花,站我后面。”朱由楠张开双手,挡住桃花,一颗心扑通乱跳。
从小到大,他何曾见过这种场面,但为了护卫桃花,他突然什么也不怕了。
“你……你是商洛山的……盗贼?”还是结巴了。
“我姓贺。”黑衣人语气平静,没有否认。
“你受伤了?”尹桃花不害怕,向前探看。
“桃花,我去报官,不!我在这儿看住他,你去喊宋铨,再找人去报官。”
“等等!”尹桃花扯住朱由楠的袖子,急道:“他受伤了,我们要救他。”
“可他是劫狱的盗贼,罪大恶极,救了他,我们也会跟着有罪。”
“就算要送官府,也得医好他。阿楠,小橘生病,你也是着急的。”
“那不一样,他是坏人……”
“你是坏人吗?”尹桃花竟然问地上那个男人。
贺擎天露出虚弱的笑容,“那要看姑娘以为朝廷是好人,还是坏人?”
尹桃花注视他片刻,没有多想,立刻跑出去,“我去找贾大夫,阿楠,你先帮他止血。”
仓库里,剩下两个男人互相瞪眼。
“我想……这里有大夫。”贺擎天瞧着书生的复杂神色,先开了口道:“我只是过来找伤药,绝不连累你们。”
一个劫狱的山贼怎会笨到让人家发现呢?不用说明,朱由楠也看得出来,此人伤势严重,血流过多,体力不支,只好先找个地方躲起来。
贾胜佗教他——为医者,首重仁心,方有仁术。即使这个姓贺的是……
他深吸一口气,暂时忘却彼此的身分,此时,他只是个未学成的蹩脚大夫,而他是病人。
他蹲下来,揭开姓贺的衣襟检视伤势,只见胸口一道撕开皮肉的刀伤,手臂还被砍出半尺来长的口子,深可见骨,即使绑上布条,鲜血依然汩汩流出。
“失血过多了,再不缝合伤口,你会死的。”
“死之前,我会离开。”贺擎天一笑。
“你何必冒苦生命危险,犯下滔天死罪,徒然让你的妻儿伤心难过?”
朱由楠皱着眉头,重新绑妥布条,稍微止了血流,忍不住教训起这“逆贼”来。
“干这种杀头大事,就不谈儿女私情,我没什么好牵绊的。”依然是坦荡一笑。
“大事?这算哪门子大事?!你们四处造反、制造动乱,害天下多少百姓不得安宁?又浪费了多少兵力?你们想过吗?”唉,他干嘛要救一个流寇啊!
“我们只想让老百姓过更好的日子。”
“你们是一群鸟合之众,有啥本事?”
“皇帝刚愎自用,不听忠言,严刑峻法,杀害忠贞之士,以致满朝小丑跳梁,吏治败坏,谁才是乌合之众?”
朱由楠听他说话条理清晰,不像是山贼,倒像是念过书,反让他更想说理。
“朝廷的事,不外乎讹传,皇上圣明,一即位就斩了阉逆魏忠贤,加强兵力驻守辽东,抵抗清军,护卫我大明江山,如此贤君,你们又明白吗?”
“昏君若不杀袁崇焕,也不至于今日艰苦抵抗。”贺擎天眼神闪过一抹抑郁,又望向朱由楠道:“看样子,你是一个准备赴京赶考的书生,满腔热诚的准备为朝廷效力吧?”
“呃?”
“你可知那是怎样的朝廷?远的不说,就说近的福王,去年他在洛水边盖一座行馆,不只加重税收,强征徭役,还占了十几座村子的土地,害几千百姓无家可归,我三个兄弟率众抵抗,中了埋伏,被下在洛阳大狱里,这事你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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