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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灵魂正深受折磨,扑腾着想要挣脱躯体的枷锁。那就像整个世界都挤压在我心中的某个地方,使我紧缩得痛苦不堪。
惟一能与这种痛苦相提并论的,是在死亡的那个骇人刹那我所感觉到的那种出人意料的轻松感。是的,当那个混蛋猛然拿石头砸我的头、打破我的脑袋时,我立刻明白他想杀死我,但我并不相信他能杀死我。突然间,我发现自己原来是个乐观的人,以前在画坊和家庭之间的阴影下生活时,从不曾察觉这一点。我用指甲、手指及咬他的牙齿狂热地紧抓住生命。至于接下来我所遭受的其他惨痛毒打,这里就不再多加赘述。
在这场痛楚中我知道自己难逃一死,顿时一股不可思议的轻松感涌上心头。离开人世的刹那,我感受到这股轻松:通往死亡的过程非常平坦,仿佛在梦中看见自己沉睡。我最后注意到的一件东西,是凶手那双沾满泥雪的鞋子。我闭上眼睛,仿佛逐渐沉入睡眠,轻松地来到了这一边。
此时我的焦虑不在于我的牙齿像坚果般掉进满是鲜血的嘴里,或是我的脸被摔烂到无法辨认,或者我缩身在一口深不见底的井里——而是每个人都以为我还活着。我躁动的灵魂之所以痛苦不堪,是因为关心我的亲友,可能猜想我正在伊斯坦布尔的某个地方处理琐事,甚至猜想我正在调戏另一个女人。够了!但愿他们能赶快找到我的尸体,祭拜我,并把我好好埋葬。最重要的,找出杀我的凶手!我要让你们知道,就算他们把我葬在最富丽堂皇的陵墓,只要那个混蛋仍旧自在逍遥,我就会在坟墓里辗转难安,日日等待,并且让你们都变成无神论者。快找到那个婊子养的凶手,我就告诉你们死后世界的所有细节!不过,抓到他之后,一定要凌迟他一番,敲断他七八根骨头,最好是他的肋骨;用专为酷刑特制的尖针戳进他的头皮,拿支钳子把他恶心的油腻头发拔光,一根一根地拔,让他一次又一次地尖叫。
这个让我愤恨难当的凶手究竟是谁!他为什么用如此出其不意的手段杀我!请注意并探究这些细节。你们说这世界上充满了卑微低贱的凶手,不是这个人干的,就是那个人做的?那么我提醒你们:我死亡的背后隐藏着一个骇人的阴谋,极可能瓦解我们的宗教、传统,以及世界观。睁大你们的双眼,探究在你们信仰、生活的伊斯兰世界,存在着何种敌人,他们为什么要除掉我,去了解为什么有一天他们也可能会同样对你们下毒手。伟大的传道士,艾尔祖鲁姆的努斯莱特教长,我曾流泪倾听他的布道,他所预测的所有事情,一件接着一件,全部都成为了事实。我还要告诉你们,即使把我们如今陷入的处境写进书里,就连最精湛的细密画家也永远无法配以图画呈现。就像《古兰经》——千万不要误解,求真主责罚——这本书之所以拥有如此强大的力量,正是由于它绝不可能被描绘。我真怀疑你们是否彻底明白这个事实。
你们看,我当学徒的时候,也因为害怕,忽视了隐藏的真相及上天的话语,总以开玩笑的口气谈论这些事。结果,我落得这种下场,躺在一口可悲的井底!千万要小心,这也可能发生在你们身上。现在,我什么都不能做了,只希望我能彻底腐烂,用我的尸臭引他们来找到我。我什么都不能做了,只能想像一下,等那个龌龊的杀人凶手被抓到后,某个好心人会用什么样的手段来凌虐他。
2我的名字叫黑
离开我从小生长的城市伊斯坦布尔十二年后,我像个梦游者般再度归来。“土地召唤他回来。”他们这么形容快死的人,就我的情况而言,是死亡召唤了我。初抵旧地时,我以为这里只有死亡;之后,我也遇见了爱情。只不过那时,我重回故土,如同我对曾经居住过的这个城市的记忆一样,爱情是一段遥远而早已忘却的过去。十二年前,就是在伊斯坦布尔,我无可救药地爱上了我的姨表妹。
离开伊斯坦布尔仅仅四年之后,当我走遍波斯国那广袤无垠的大草原、积雪覆盖的山脉、哀伤忧愁的城市,递送信件并收集税款时,我发现,我已渐渐淡忘了留在伊斯坦布尔的小恋人的面容。惊恐中,我努力地试图记起她,但终究发现,无论你多么爱她,人是会渐渐地忘却那张久未见面的面孔的。在东方,当帕夏的秘书、受帕夏之命东奔西跑度过的第六年,我已明白我幻想中的面孔已不再是我留在伊斯坦布尔的恋人的脸了。之后,到了第八年的时候,我再次忘记了自己在第六年时心中误认的那张脸,于是又编织出了一张截然不同的面孔。到了第十二年,我以三十六岁的年纪回到这座城市时,痛苦地察觉我早已如此这般地把我恋人的容颜忘却了。
十二年中,我的许多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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