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部分(第1/4 页)
屠生一脸正经地说:“搁倒起!你以为人的生活好了,思想觉悟就提高啦?没那回事。实话实说吧,现在是人心不古啊!”
他接着往下讲:“前些年,那几头牛每次还没断气,组里一伙小青年就跑来了,下刀子的下刀子,剥牛皮的剥牛皮,取下水的取下水,一头牛最后被分得尸骨不留。狗日的几个内行,还因为牛肝子分不平打过架。说什么‘牛肝马肺猪大肠’,是上了书的。牛身上最好吃的就是那肝子。你说这些人有心肝没有?”
“牛都吃了,卖了,村民们犁田莫非都用拖拉机?”因为语文老师讲《分马》那堂课时就讲过:“同学们,你们一定要爱惜耕牛,耕牛是农民的命根子,也是祖宗们留给我们这个时代的特殊产物,要不了多少年,耕牛就会消失,铁牛就会普及。农民们耕田犁地,往拖拉机的驾驶楼里一坐,‘突突突’一天下来,几十亩田地就耕翻完了。那时候你们要看耕牛,到动物园去找吧!”
屠生哈哈大笑起来:“你做梦去吧!村里有几户人家,是早买下了拖拉机,可全都用来跑运输,挣现钱!”
“那冬田怎么犁?插秧前的陈水田又怎么耙?”
“这可就叫做英雄创造历史了。过去的历代农民,都是牛儿耕田耙地,现在不同,全是人挖。”
我瞪着一双牛眼睛不得其解。
屠生说:“你这个书呆子呀!农民们是有办法的。他们从牛儿早已绝迹的外乡学来了一套技术,让铁匠打了一巴掌宽、两尺多长的一种挖田工具,叫做‘田锄’。立冬时分,一家人就扛着田锄,到冬水田去挖。一天下来,一个个弄得一身一脸都是泥浆。干活速度也慢得多,但农民们说:‘这还是比养牛合算。养一头牛,弄得几家人生气。’”
我说:“耙田耙地呢?”
屠生说:“也有办法。耙还是那种耙,只是由牛拉变成了人拉。壮劳力两个,像牛一样在前面拉耙,年长的在后面掌耙。一家人两三亩田地,一两天也能耙完。”
我仰天长叹一声:“这不是又回到刀耕火种的年代了吗?”因为20世纪60年代初有过这事,那时农民耕种自留地受到限制,禁止使用耕牛,只能使用这种笨办法。
屠生说:“是,是这么回事,可话不能这么说。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说不定哪天又会生出什么新法子。”
我说:“新法子就看你想不想。你屠生在农村就是搞信息、技术致富的。我给你出个主意,你回去就买他几头耕牛,专门成立一个犁田耙地服务组,农忙时就专门出租耕牛、犁铧,合理收费,说不定还能富起来呢!”
“搁倒起,现在咱家乡农民小心眼儿多得很。一会儿会说你收费高了,一会儿说你又赚了多少钱,这种生意干球不得!”
屠生一看表,离开车时间还有一个小时,他“哎哟”一声,告辞就走。我送别屠生回来,心中升起一层“秋风归来自掩门”的惆怅:农民没有了耕牛,田园少了一种诗画般的情趣,语文老师当初的预言正打歪中……“回首笑牛牯,指鞭问牧童”,难道多情最是我?!
txt小说上传分享
娘在唤我�
离乡为官。芝麻大点,也少听人直呼其名了,唯一个苍凉而略带拖音的呼唤:“高如——”如幽谷传音,时时响在耳畔。
11岁那年,我初小毕业。每周都背上几十斤重的红薯、酸菜、劈柴和一二碗大米去20多里外的异乡槐树高小住读。本来,我们乡是有高小的。只因一场“大炼钢铁”,老师抽走了,学校也随之散伙了。母亲说:“这么小的娃儿不读书,乡亲们要笑话哟。”经过乡里一番周折,我才入学了。每当我离家时,母亲就眼泪汪汪地送行。终于,她不忍心我每周回家,所需东西由父亲或乡亲们赶场时送来,或课间休息时交我,或放到传达室。这些我都习惯了。
那天下午,第二节课,上数学。正听得入神,忽然“高如——”一个缓慢得有些战栗的呼唤在楼下传来。这是母亲的声音,我本能地毫不含糊地答道:“唉——!”
课堂上一阵哄笑,我也一阵脸红。后悔自己的山气。
讲课的杜中全老师瞪一眼起笑的同学,转身出教室伏在栏杆上向院中的母亲说:“大娘,你等一会儿,高如同学正上课呢。”
下课后。我把母亲领到宿舍,趁没人,埋怨她不懂规矩,不该这样大声喊叫。她并不计较什么,只是笑眯眯地打量我,好像三五年不曾见过似的。随后,她从背篼里边取东西边吩咐道:这大米是才捣出来的,糙一些,要多煮一点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