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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份如此庞大的家事,确实需要一个读书人做官支撑门面,才能避免被歹人欺负,挡住那些烦人的差徭赋役骚扰,这主意没甚差池。但如今秋闱早过,三年难捱,难道叫他闭门再读几年经书不成?十五六岁的孩子是块璞玉,正宜雕琢。若闲废在家,让他游手好闲,一旦养成怕苦怕累的懒惰性子,到时只怕很难扭转过来了。我徽州风俗要求十六岁的孩子出门历练,先人这样安排蕴含深意,个中奥妙,老世侄也是个过来人,自有一番体会。”
徐昌搔头挠耳,无可奈何苦笑道:“老族长见教极是。”
第二章 富春遇贼
徐兴继续道:“俗话有云‘舍不了孩子,打不到狼。’你指望孩子成材,就得狠心把他赶出门去经些风雨,不能因为溺爱孩子而耽误他的前程。老世侄即使有泼天的家私,也有用尽的时候,你不可能长命百岁,养哺孩子一生一世。家有千金,不如日进一文,让孩子学会怎样谋生,比给孩子送钱送物更强。依我徽州风俗,孩子十三、四岁时候,便可以往外一丢了,由他自生自灭去。他捱得苦,生存下来,是他有福气;他捱不得苦,饿死了,也是他命该如此。他担得起苦难,从挫折中练出本事,就算挣不到什么大钱,也不愧是徽州好儿郎,男子汉大丈夫。束发即出道从商,这徽商行规千百年来不知造就多少人材,老祖宗安排这样的规矩,错不了。老世侄不必再为此事烦恼了,放手把孩子推出门去,让他到江湖历练历练吧。”
徐昌听了徐兴这番在情在理的话,脸上虽然挂着笑容,心中却颇为不悦。依他愚意,原是希望老族长顺着他的念想阻拦一下,装装样子劝他不要带孩子到江湖去涉险。没料老族长不看他脸色说话,却尽说达这徽州风俗的好处,好象不把徐凤仪赶出门去他这个老族长就脸上无光一样。徐昌只得陪笑,捋着下巴的山羊胡子含糊点头应承道:“老族长见教甚是,我明天到财神庙向赵公明求一签,算一卦,看看神明有何指示,再作处置。”徐昌眼见难以驳倒徐兴老族长的话,只好托词是否带儿子出门这件事交给神明裁决,你们说的不足为凭,财神爷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管家倪翁也附和徐兴老族长的话,对徐昌拱手道:“老爷,小主人今年已十六岁了,不能让他在家闭主纳闷了,是时候提携他上路走一趟,让他出门开开眼界,长点本领。让他晓得商道艰难,盘中餐来之不易,也不见得是坏事。”这老家倪翁自打从徐凤仪爷爷那一代便投入徐家效力,德高望重,可算是徐家的三朝元老。因这倪翁见多识广,武艺高强,徐昌也把他倚为肱股,视为心腹知己,家中大小事体都要请他见教几句方才放手操办。徐昌眼见这倪翁也附和众议,方知众意难违,只得摇头苦笑而已。
晚宴在祥和的假象中尽欢而散。
翌日,徐昌备齐三牲香烛,郑重其事到当地赵公明神庙祈福求签,算了一卦,那板签上有神明的指示道:
春水自西往东流,铜山钻逐几时休?
使君财爻何处有,何妨策马北边求。
徐昌把签翻来翻去,对财神爷指示的玄机不甚明白,自言自语道:“我欲向神明请教该不该带小儿出门远行,求个吉凶说法。财神爷却说求财往北,甚么意思?莫非叫我带小儿北上走一趟?”
旁边陪侍烧烛的伙记起哄道:“财神爷说得不错,如今南边倭寇作乱,东南海滨无法行走,大家趋吉避凶,都往京师去找门路。连财神爷也这般帮衬,主张往北走,看来听财神爷说的话准没错。”
徐昌摇头不以为然道:“这年头谋生艰难,出路不外几条而已。往西走,与俺答互市买牛羊马匹。或与罗刹人交易。西边是晋商地盘,那容我们插足?且与俺答或罗刹人打交易,都不是我徽商的长处。况我们也不懂罗刹人的鬼话,很难跟他们勾通做买卖。往南走,往陪都南京或泉州港口去找门路,本来是我们徽商大展身手的地方。可恨朝廷海禁罢市,招致倭寇骚扰,也断绝了我们跟西洋胡贾沟通往来。到如今,只剩下往京师去凑热闹的份儿,你即使不想往哪边去,可出路只有那么一条,由不得你选择。这件事,明白人即使不问财神爷心里已有分晓。可怜我肩挑徐氏一门几百口人家的生计活路重担,遇上这等大事,不跟神明打个招呼,心里也不踏实呀。唉,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我到底是身不由己,还是鬼迷心窍呢?”
那伙记见徐昌喜怒无常,甚难伺候,再也不敢搭腔招惹徐昌了。
徐昌拜罢财神,回到家中,收拾行装,约莫有几百担货物。
徐昌先雇骡马、挑夫把货物挑驮到新安江渡口,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