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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寂,拂过树梢的微风仿佛轻轻的叹息。
非业的目光凝注在那半截断碑上,像是透过了那沉重的碑身,看到了甚么别的地方去。午后的日光徒劳无益地裹住了他全身,却不能给他增添半分热度。他比任何时候都像是一尊玉像,晶莹剔透,然而全无生气。
陆通心中蓦地涌起一股难以遏制的冲动,想要抱住了这一尊冰冷的玉像,用自己身体的温度去温暖他。
非业心中,只想着当年的光景。上阳宫中的火已经点了起来,那是极大的一个火堆,精雕细刻的桌椅,刻丝填金的锦缎,名家圣手的字画……全都毫不吝惜地填了进去。烈焰熊熊,照亮了他父亲凄厉的面容,后宫嫔妃们惊惧的眼神。
一把冰冷的长剑递在他手中。他的手很小,几乎握不牢那么长那么沉重的一把剑。剑尖耷落,血一缕缕自剑身上淌下,在地下汇聚了一滩。那是好几个人的血,他母亲的,梁贵人的,他大姊常平公主的……
他父亲血红的眼牢牢盯住了他,然而语声还是一如既往地和蔼。他说:“好孩子,你瞧见了,你母亲和姊姊都做得很好。你马上便和她们在一起了,只消用力往头颈上这么一割,不会痛的。”他的手引导着他的手。
他瞧向他父亲身后的火堆。刘皇后站在那里,盛装结束,戴着平时只有祭祖时才用到的头面。她怀里抱着两岁的皇太子,睁着圆圆的眼睛,似乎不明白原本该是睡觉的时候,这大殿里为甚么这么喧闹?又这么明亮?
……鲜血在地下像爬虫般四面八方汇聚起来。这大殿里都是血。一个宦侍匆匆跑进来,在皇后耳边说了句甚么。刘皇后尖声道:“陛下!是时候了!”
覆在他手背上那只大手陡然抓紧。剑锋划过皮肉,有一点冷,深入骨髓,但是真的不痛。
父皇没有骗我。他想。他的脸颊贴着地下,血糊住了一只眼睛。另一只眼睛睁着,看着他父亲和抱着太子的皇后向着那巨大的火堆走去。
——他们要去哪里?他想。
“他们到哪里去了?”
那异常高大的男子用斗篷裹住了他小小的身体。他伏在他怀里,他的胸膛是冰冷的,没有一丝生人的暖气。然而他的眼神温暖如五月的阳光,他的手臂坚实稳定,令他感到异常安心。
他微笑地低头看着他。他的笑容也令他安心。
“他们去了一个地方,我们所有的人都要去。”他在他耳边低语。“有一天,你也会到那里,到那时你就能重见到他们了。
“但在那一天来到之前,你会和我在一起。
“我希望,那一天到得越晚越好。”
一双手臂自后抱住了他。非业浑身一震。陆通在他身后低低地道:“你冷,让我抱你一会儿。”
记忆和现实的界限模糊了。那个人抱着十一岁的他坐在断崖上。他们身前的大地被夕阳染得血红,有千军万马在崖底厮杀,那是石敬瑭的军队在和后晋的叛军交战。身上插满了箭镞的战马践踏着层层叠叠的尸首和破碎不全的旗帜跑过去。
他说:“你看,害死你家人的凶手,今天也要死了。”感到他的身体在他怀中的战栗,他的手臂紧了一紧,道:“你冷么?有我抱着你。”
非业有些精神恍惚,低声道:“你会一直陪着我,决不会离开我的,是不是?”
陆通听到这一句话,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愣了半晌,才道:“只要你肯许我陪着你,我……我怎会离开你?”
那人含笑道:“我不会离开你的。你是我见过的最美丽的孩子,是我的最聪敏的弟子。”
非业陡然间醒觉,心道:“他总说我是他最聪敏、最得意的弟子……他为甚么会这么说?那是说,他在遇到我之前,也收过别的弟子,不止一个。可是,我却从来没听到他提起,他们是些甚么人,是甚么样子。”
这一件事,他似乎一直以来只在心中隐约有些觉察,有些疑惑,却从来没明明白白地去想上一想。这时候一旦想到,紧跟着便有一个更大的疑惑涌了上来:“他告诉了我许多事,教会了我许多东西,可是,他从来没跟我说过关于他自己,他的身世来历。他在遇到我之前,经历过了甚么事,遇见过甚么人?我一点儿都不知道。
“我甚至不知道,他原来的名字叫甚么?”
非业完全清醒了过来。那双环抱他的手臂不是属于那个人的。那个人的身体是冰冷的,从来不会有这样炽热的温度。那个人的胸膛里,也从来不会有这样强烈,这样快速的心跳。
非业双臂一振,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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