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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和丁庄的庄口上、田地里和黄河的古道上,七颜八色闪着光,结着金砖、金瓦、金条、金块和金珠、金粒儿。我爷没有立刻睁开眼,他又一次看见了那地上开鲜花,地下结黄金的景况了。他在床上轻轻翻个身,想抓住那个景况时,听见李三仁又轻声叫了一下“水阳哥”。爷就对他挂着笑,想说三仁兄弟呀,刚才我还梦见了你。可话到嘴边时,他看见李三仁的脸上有着一层苍白色,像有塌了天的急事给爷说。
爷便急忙折身坐走来:“三仁呀,出了啥事儿?”
李三仁就嘶哑着嗓子恼恼地道:“日他娘,无法无天了,这贼无法无天啥都敢偷哩。”
急忙忙地问:“又丢了啥?”
恼恼地说:“昨儿夜里那贼一样东西也没送出来,今儿又偷我的东西了。”
我爷问:“又丢了啥?”
依然恼恼地:“贼把最不该他偷的东西拿走了。”
我爷就急了:“到底丢了啥?”他下床穿着衣裳说:“三仁呀,你当村长时,是一个说话做事利索的人,咋到现在话都说不囫囵了。”
李三仁他就望着爷的脸,犹豫一会道:“水阳哥,我实话给你说了吧,丁庄村村委会的公章一直都在我身上。这十年庄里没有支书和村长,那公章一直都在我身上,还有我身上的一些钱,可那章和钱昨儿睡时还压在我的枕头下,今儿一醒那公章和钱都没了。”
他说:“那钱丢了无所谓,可那公章不能丢。”
他说:“说啥也得把那公章找回来,这十年我就没让公章离开过我身子,可今早一醒它却不见了。”
天色透着明,从窗口和门口过来的光,把屋里照得清白着。叔还没有从外边走回来。爷把目光从他的床上扫过去,脸上挂了雾样的暗,待看到李三仁已经变得又瘦又小的身子和无奈的脸色时,我爷问他说:“一共丢了多少钱?”
他却说:“丢钱无所谓,得把那公章找回来。”
我爷问:“到底丢了多少钱?”
他还是那样说:“丢钱无所谓,可得把那公章找回来。”
爷就直直盯着李三仁,像看一个他第一次见了面的人。看一个他先前不曾见过、压根儿不曾认识的人。到末了,我爷就又问:“三仁,你说咋找吧。”
“搜。”李三仁冷冷硬硬道:“水阳哥,你当了一辈子的老师了,从来都教学生们不能偷;可现在,是你把热病病人招到一块了,偷就偷到了你的眼皮下。”
爷就从他的屋里出来了。
东边的地平线上已经有一大片的金水儿,像铺天盖地,一田连着一田、一片连着一片盛开着的花。挤在一起,堆成山脉的花。那花的光色,落到学校里,学校就溶在了那花的里边了。两层楼的教室里,睡着的热病人们都还没起床。大冬天,起床没有团在被里暖。校院里,泡桐树的枝丫上,已经有了鹊的叫。喜鹊叫,就是有了喜事了。是这校园有了喜庆的事。是热病病人有了喜庆的事。
我爷就到那树下,从树杈上取出钟棒儿,“当当当!当当当!”地敲了集合的钟。急切集合的钟声儿。
那钟和钟棒已经很久没人使用了,锈得彤红着,一敲红锈就从钟和棒上落下来。学校没有学生了,钟成了摆设了。还有校园中央靠东竖在一个水泥台上的铁管儿,涂上了漆就成旗杆了。往日里,照规矩每天上课都要升一次旗。可眼下,那旗杆竖在那儿也成摆设了。
就竖成摆设了。
可眼下,钟又敲响了,是“当当当!当当当!”地敲,急切得如火枪响在校园样。
就有人披着袄,爬在二楼的窗口上唤:“干啥呀?”
李三仁就和他当年做着干部样,扯着嗓子对着楼上答:“集合!都下来集个合!”
又问到:“是不是捉住了贼?”
他就撕着嗓子唤:“都来集合了就知道了贼是谁。”
丁庄的人,病人们,就都从屋里出来了,有的揉着眼,有的穿着衣服系着扣,陆陆续续的,从屋里走出来,在桐树和球场中间站了一大片。那中间,也还站着我叔和玲玲。没有人看见他们是从哪出来的。他们就站在人群了,衣服整齐着,脸上还散着亮堂堂的光,像他们压根就不是病人样。他们站在人群里,分开着,像他们压根就不曾在一块呆过样。日头已经从东边地平线上升上来。嘭的一下升上来,新的一天就到了。就开始搜着捉贼了。
我爷说:“人都病到这时候,活了今天还不知道有没有明儿天,可到这时候,你们还要偷。还要偷——昨儿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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