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斩草?除根?
我恍惚了片刻,手心也渐沁出汗来。
继而在心中默算了一下,认识狐狸,应该有两年多了吧。
眼前这张清俊的面容,何时开始,他的眉宇间多了肃杀、少了温雅?他的双手,何时不再迎风抚笛,而是紧握了森寒的剑?
他在微微仰头,凝望着我,目光渐渐透出几分柔和。
这份柔和,又仿佛和当年并无二致。依旧是那个斜撑着枣树、笑着对我说“人骨头汤喝腻了”的杜凤。搭在我身侧这双修长白净的手,依然能用清幽的笛声,在云池亭伴我度过最艰苦的日子。
我满手心的汗,逐渐在这柔和的注视下散发掉。
也许,可以试一试。
我向他微微而笑,轻声道:“六叔,很久没听你吹过笛子了。”
狐狸没料到我在这个时候忽然说起这个,怔了一下,又似是也忆起了许多往事,他唇角慢慢涌出笑意:“大嫂想听?”
“嗯。”我低声道:“不知为何,忽然间很想听,听你以前在鸡公寨时吹过的那些曲子。”
“好。”狐狸的笑容很愉悦,看得出,是那种自心底散发出的自然而然的愉悦。他手在椅几上一撑,猛地站起,在书阁中翻找了一阵,才翻出一支青竹长笛,正是以前在鸡公寨时他不曾离身的那支。他的手指,象抚摸着珍宝一般,留恋地抚过笛身,他的微笑,也愈发柔和。
他再抬头看着我,墨玉般的眼睛里似闪烁着别样的光芒,我还来不及将目光避开,他笑了笑,横笛唇前,悠扬的笛声在书阁内象小溪般流淌。
我静静地听着,仿佛仍坐在鸡公山的云池亭,迎着清幽的夜风,看着他如星般的双眸,再让煎熬的心慢慢平静。
狐狸一曲吹罢,反握着竹笛,静默地看着我。
我低叹一声,“听到这曲子,我就好象回到了鸡公山。”
他的声音很轻柔:“等形势再稳定些,我陪你回鸡公山看一看。”
我侧过头,看了看还在熟睡中的早早,温柔地抚上他的额头,低低道:“有时候真想永远留在鸡公山才好。我总记得,当时我们一起去捉黄蟮的情形,那时早早还没出生,现在都一岁半了。唉,当时的那帮弟兄,也都………”
狐狸依旧在微笑,但慢慢地将长笛放在了几案上。
再过一阵,他神情怅然地望向窗外,淡淡道:“当初那帮兄弟,活下来的不过一半。”
他长叹一声,走到案前,急笔写了一阵,再似出神了一会,才放下笔,轻声道:“这一百多人中,有七十多人是老兄弟,唉,能不能保下命,就看他们的造化吧………我也只能做到这一步了。”
“………念昔日手足之义,特赦上述人等,但死罪可免、活罪难赦,为严明军纪,着责每人二百军棍,监禁三月,以敬傚尤………”
我看着紫绫上书着的朱红楷字,良久,低低叹道:“真的只能看他们的造化了………”
看着狐狸在紫绫卷轴上盖了上将军印,我“啊”了一声,道:“对了,那天打得那么凶,早早的少将军印没有摔坏吧?”
狐狸缓缓抽出案下的抽屉,从里面托出一个锦盒。我撑了拐杖,走到案前,拿起锦盒中的玉印看了看,在紫绫上用力印下,顺手将玉印放在腰边的绣囊中,再抬头向狐狸微笑,轻声道:“谢谢你。”
他微抿了一下唇,缓慢地抬起右手。我以为他要来拿我腰间的玉印,本能地微闪了一下身躯,他的手却落在我耳侧,将我散落下来的一绺长发,轻轻地拢到耳后,望着我,淡淡问道:“谢我什么?”
为何而谢?
我一时语促,狐狸轻声笑了,渐渐大笑。笑罢,他后退两步,右手撑在案上,叹道:“青瑶啊青瑶………”
他后退时,宽袍拂过长案,将案角一叠纸带落在地,米白色的宣纸象白羽翩飞,在空中旋出优美的弧线,飘然落地。
我与狐狸同时低头,也几乎同时看到落在他脚边的一张纸上,赫然写着的八个字。
愿者,不可。
可者,不愿。
字迹透纸三分,苍劲浑然,却于最后一点微有拖滞。
秀才爹当年写得一手好字,按他的说法:此种笔迹,书者性格果毅刚决,却终免不了心有迟疑不决之事。
我的双手,不由一抖。
室内,一阵令人窒息的静寂。
狐狸似乎在看着我,又似乎眼中空空,看着遥远的彼岸。彼此沉默片刻之后,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