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恒在社会,欲应用健全之政论,则于论政以前更当有事焉。而不然者,则其政论徒供刺激感情之用,或为剽窃干禄之资,无论在政治方面,在社会方面,皆可以生意外之恶影响,非直无益于国而或反害之。
故吾自今以往,不愿更多为政谭,非厌倦也。难之故慎之也。
政谭且不愿多作,则政团更何有?故吾自今以往,除学问上或与二三朋辈结合讨论外,一切政治团体之关系,皆当中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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乃至生平最敬仰之师长,最亲习之友生,亦惟以道义相切劘,学艺相商榷;至其政治上之言论、行动,吾决不愿有所与闻,更不能负丝毫之连带责任。非孤僻也,人各有其见地,各有其所以自信者,虽以骨肉之亲,或不能苟同也。
夫身既渐远于政局,而口复渐稀于政谭,则吾之政治生涯,真中止矣。吾自今以往,吾何以报国者?吾思之,吾重思之,吾犹有一莫大之天职焉。夫吾固人也,吾将讲求人之所以为人者,而与吾人商榷之;吾固中国国民也,吾将讲求国民之所以为国民者,而与吾国民商榷之。
人之所以为人,国民之所以为国民,虽若夫妇之愚可以与知乎,而吾国竟若有所未解,或且反其道恬不以为怪。质言之,则中国社会之堕落窳败,晦盲否塞,实使人不寒而栗。以智识才技之晻陋若彼,势必劣败于此物竞至剧之世,举全国而为饿殍;以人心风俗之偷窳若彼,势必尽丧吾祖若宗遗传之善性,举全国而为禽兽。
在此等社会上而谋政治之建设,则虽岁变更其国体,日废置其机关,法令高与山齐,庙堂日昃不食,其亦易由致治,有蹙蹙以底于亡已耳!夫社会之敝,极于今日,而欲以手援天下,夫孰不知其难?虽然,举全国聪明才智之士,悉辏集于政界,而社会方面空无人焉,则江河日下,又何足怪?
吾虽不敏,窃有志于是,若以言论之力,能有所贡献于万一,则吾所以报国家之恩我者,或于是乎在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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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定罪言383
痛 定 罪 言
(1915年6月20日)
呜呼,中日交涉,今以平和解决告矣,吾侪试平心静气,就事论事,则雅不欲空以无责任之言,漫集矢于政府。盖当牖户未完之时,遭风雨漂摇之厄,无论何人处此,断末由当机以御侮。尊俎折冲,其技量止于此数,专责政府外交无能,非笃论也。而或者曰:曷为不赌一战以相抗?
似此漫作豪语,谁则不能。实则今之中国,何恃以为战具?
侈言曰宁为玉碎,毋为瓦全,夫碎则竟碎耳,宁更有尝试侥幸于其间者?正恐操此论之人,返诸方寸之真,未必果有所引决,不过以己身非直当事冲,故不惮作大言以翘人以意气。谓衷事理,事未敢承。乃若集怨毒于强邻,恣嫚骂以泄愤,曾亦思强权之下,安有公理?
使我与彼易地以处,亦安肯逸此千载一时之会,不为兼弱攻昧之图?吾侪人类,为口腹之欲,烹羔炰羜,杀鸡供鹜;羔羜鸡鹜,宁复有权与吾较量恩怨?即其相校,吾又何恤?攘臂扼腕,只是噪噪闲言语耳。是故以前事论之,凡百无复可言,责备政府,无聊之责备也;怨愤强邻,无聊之怨愤也。平和解决一语,自交涉伊始,彼我皆早已料其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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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必出于此一途,所争者平和代价之轻重何如耳。今此次平和之代价为轻耶?
为重耶?
其代价为吾所堪任受耶?
否耶?
此当俟我政府、我国民各自凭其天良,各自出其常识以判断之,吾固无庸以臆见漫腾口说。若必强吾一言,则吾谓四月来之交涉,我政府尽瘁事国之诚,良不可诬;其应付之方略,亦不得云大误;至其所得结果,譬之则百步与五十步,于国家存亡根本之补救,丝毫无与也。
甑已破矣,顾之何益,此一义也;亡羊补牢,犹未为迟,此又一义也。吾侪今所当有言者,非言过去,言将来耳。吾于政府过去之事,无所复责备。吾所大惧者,政府或且因获平和解决,故而自以为功,以谓遭此偌大之骤雨横风,而破舟碎帆,尚能无恙,忘其垢辱,反兆骄盈,则今后吾侪小民真乃不知死所!夫吾安敢漫然以不肖之心待人,吾政府苟非病狂丧心,谅断不至安国家之危、利国家之灾而以为己荣。
虽然,吾以冷眼默烛机先,吾盖见夫多数仰食于国库之人,闻平和解决之声,盖各窃窃额手相庆,口头虽尚作愤慨之言,而私心实已欣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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