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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注意到他对我的称呼从“世兄”变成了“贤侄”,这是拿我当自己人的意思,只是不知什么时候能换成“贤婿”。又听他说道:“我观贤侄年不过二十,然而胸中所藏何止万卷,当真是后生可畏,不知贤侄师从何人,可是江南复社或是几社的君子?”
我不知复社几社是什么东西,想了想,答道:“小侄从小在江湖上行走,家父曾有言道,人生天地间,天地万物均可为师,小侄只是遵从家父的教导,以人为师,以物为师,以草木山川星辰日月为师,仅此而已。”老爷子听了似笑非笑,似乎看穿了我在撒谎,为了掩饰这个谎言,我赶忙又抛出另一个谎言:“不过小侄以前在江南时,曾经结识了几位东林书院的学子,他们常在小侄面前谈论国事,令小侄受益匪浅!”
我这人记心很好,以前学历史时在课本上看到过东林书院,印象中好象是所马列主义大学堂,专门培养进步青年,传播进步文化,所谓“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便是这家学堂的招牌。
我这里正在描绘心目中美好的东林书院,谁知鲍老爷子一语便将我从幻想中拖出:“贤侄身处江湖之远,心怀庙堂之忧,虽然目无尊卑,恣意臧否,却是真正的忧国忧民,远非东林书院那些书呆可比!”
我没想到老爷子把我捧得这么高,不禁惊讶地问:“伯父何出此言?”
老爷子道:“贤侄可知东林书院的院规?”
我摇头:“不知。”
“可知东林党人的作为?”
“……也不清楚。”
“这就难怪了。”
老爷子告诉我,所谓的东林书院,乃是与宋代的朱程理学一脉相承,按照发起人顾宪成高攀龙的本意,不过是想通过书院的讲学,弘扬儒家正统学说,纠正风靡一时的王阳###学流弊。东林书院的院规明确规定“休谈国是”,也禁止“评价有司短长,议论乡里曲直”,基本上是一个避世的学术团体,但他们的主张却是“存天理,灭人欲”,这就象后世提倡的“以德治国”“×荣×耻”一样,必然触动那些贪官污吏的神经,因此东林党形成政治力量之后,就不断与官场上的其他势力发生冲突,先是齐党、楚党、浙党,然后又是阉党和其他官僚集团,你说我贪污腐败,我说你结党营私,你说我鱼肉百姓,我说你横行乡里;斗来斗去,直斗得乌烟瘴气,血肉横飞,最后将国家斗垮方才万事大吉。
听完老爷子的解释,我才明白自己犯了一个逻辑性错误。以前读书时学过一篇名叫《五人墓碑记》的古文,里面记述了苏州百姓为了抗议阉党捕杀东林党人,自发起来跟锦衣卫作斗争的事件,本以为东林党既然受老百姓爱戴,那就跟共产党一样是劳动人民的党,谁知道并不是那么回事。
由此还让我想起马克思的一段理论:当一个在野党起来反对执政党,它的主张必然代表了广大劳动人民的利益,但切莫以为它们就是劳动人民的代言人,因为当它们反对成功,自己成为执政党,它们就会形成自己的新生利益,并会为维护利益而残酷镇压一切反对势力。
这些思想理论经过实践的检验,慢慢在我心中生根萌芽,多年以后,在著名学者顾炎武黄宗羲的协助下,我也开创了世人称之为“严学”的学术流派。大独裁者傅天钧对此很不以为然,嗤笑我是剽窃,但是做学问的哪个不剽窃?抄一个是剽窃,抄一百个就是创新,这点浅显的道理都不懂,亏他还是大学生!
鲍老爷子博古通今,与他一席谈,我还弄清楚了其他一些常识性的问题,比方说王阳明,以前也在文章中看到过“阳明学”的字眼,但望文生义,老以为它讲的是阴阳风水等封建迷信,其实,王阳明此人乃是明朝中期的一个奇人,他不但学问好,而且还是一个军事家,镇压过农民起义,平定过差点将唐伯虎拉下水的南昌宁王之乱(唐伯虎由周星驰扮演),只是他的运气不好,碰上了明武宗那位喜欢玩“游龙戏凤”的花皇帝,一生的际遇很是坎坷。
至于老爷子先前提到的复社几社,原来是成立于江南的两个学术团体。复社的宗旨是复古,但在政治上也主张改革,某些方面与东林党有些相似,因而被人称为“小东林”。复社和东林都奉行有教无类的教育方针,门下鱼龙混杂,良莠不齐,既有顾炎武黄宗羲这样的优秀份子,也有一些不肖之徒。相比之下几社的组织就干净得多。几社得名于“几者,绝学有再兴之几,而得知几其神之义也。”几社的特点是把关极严,非师生子弟不得入社,最初是以文会友,后来逐渐演变成一股政治势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