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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在外婆家里。十岁那年,她回香港居住,却仍然把这儿当成第二个家。每逢寒暑两假,必拉上丁秋到外婆家小住,除了帮助她避开尖酸刻薄的继母和继弟妹,更因为两人都喜欢外婆的开明和槟城的怀旧氛围。
那个时候,她们喜欢吃地道的波板糖,喜欢蹲在水井旁边看妇人洗衣服,有时会钻进草丛捡拾槟榔,然后从袋角摸出硬币,到左边广场那一片很像庙街大排档的露天小食街吃沙爹牛肉、咖喱米粉、米制的果条等等。她喜欢在小食上涂很多很多的鱼酱,丁秋则喜欢涂很多很多的果酱,在档主无可奈何的笑容中溜之大吉。
然后边走边吃,穿行于交织着时髦与古朴风情的街道,在不同民族不同宗教的寺院,还有保留着殖民地时代的建筑以及情调各异的南洋楼房外追追逐逐,流连忘返。那些屋子上灰红的瓦交织成一片,散发古色古香的幽雅风情。每当朝阳或余晖斜照时,丁秋便会指着天空说,觉得她们正伫立在满身苔痕、斑驳沧桑的漫画里,时间仿佛凝固不动,变成专属于她们的槟城。
出租车司机是个胖胖的马来男人,留了胡须,一路不停地吹着口哨,是马来西亚的民歌,很好听。哨声伴着轻风穿行在种满槟榔树的原始石铺街道上,她的心境渐显明朗。
手机响起——
“萌萌,快到家没有?”
“快了快了。”她努力收拾心情,“外婆,我带了你最喜欢吃的元朗老婆饼,用木盒子装着,现在还新鲜香喷!”
老人当场乐了,“就知道萌萌最乖。我也弄了很多你爱吃的东西,让你吃香喝辣忙个不停,很快就能把不开心的事完全忘记啦。”
丁萌一愣,母亲必定把所有事情告诉外婆了。
“是啦,你妈是把事情都告诉我了。”老人家醒目得很,“以前我就老大不喜欢丁秋,小小年纪一脸冷相,说话更是硬邦邦的不留情面,偏你要和她沾在一起,看吧,现在连男人都被抢了……”
她觉得揪心,看外婆无意结束训导,只得朝话筒说:“信号不好,收不到了。”然后“啪”地断了线。
二十分钟后,的士停在南面海滨一幢白色小楼房门前。
一个身穿黄绿色沙滩服的老人坐在门前的椰子树墩上扇扇子,见得丁萌下车,立时笑逐颜开,“哟哟,漂亮了漂亮了。”丁萌几步上前搂住老人。
“来了就好,就好。”外婆轻拍她的后背,“快进屋子里,我弄了咖喱炒蟹和‘渣渣’(马来西亚小食),香芋、红豆、西米和椰汁花奶全都放了,甜甜润润的,吃了心情就会好!”
她笑了笑,“每回见面都是这开场白,外婆很没新意。”
外婆拖着她大步朝屋里走去,“却总能令你微笑。有些事情只要不去想,它就不再存在。”
“自欺欺人罢了。取而不快,舍而不乐,终究左右不是人。”
“这个时候你就该明白,不取不舍,中立处之,也是选择之一。”
她轻问:“这么说,我放逐槟城也是对了?”
“如果现在的你比在香港时心情轻松,那就是对的。”外婆笑着捉住她的手轻拍着,就在两人肌肤接触之时,突然一把将丁萌推离半步,再扯住她的手臂自头顶到脚尖仔细打量!
她吓了一跳,“怎么了?我变丑了?面脏了?还是……”话未说远,却莫名心虚。
外婆面一沉,一言不发地推开院门,越过种满粉红色芙蓉花的院子,“蹬蹬蹬”几步走至大厅沙发一屁股坐下。
丁萌越发不安,企图自沙发旁边蹑足上楼关房门,反正洗澡、睡觉、看书、听歌等等一大堆借口可以沿用,总之不给一副洞悉人心女巫LOOK的外婆有机可乘!
这说法可没夸张,外婆年轻时总喜欢和本地一些替人看病问卜的女巫交往,久而久之,看人品事很有一套。
“站住!”一声尖喝自身后传来。
丁萌一窒,装作听不见,继续朝楼梯挪去。
“聋了吗?给我站住!”
“什么嘛,人家累,就想歇会子……”
“回答了我再去歇,再累也不差这几句话。”
她厮磨了好一阵子,才慢吞吞地走回来。
“来这边坐!”
“行了,又不是聋子……”丁萌嘟囔,坐在离她最远的小沙发上。
“坐过来!”
屁股不情不愿地挪过一点。
外婆木着脸面定眼瞪了她半天,突然一把捉住她的手臂用力捏了几下,低叫:“你这笨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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