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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穿着麻制芒鞋的脚,踩着长满苍苔滑腻腻的粗砺条石台阶迎上前去,他连伞都没打,任豪雨淋头,全然不顾,径直走向抬尸人。
空了纳闷地问:“长老,难道您说的缘客就是这几个抬死人的?”
佛性点点头,已来到抬尸人面前。为首的穿麻布孝衫的小伙子,佛性虽不是很熟,却从他那长长的马脸、饭勺一样的下巴和招风耳认出了是朱元璋,佛性问他是什么人殁了。
朱元璋跪在雨水中哀求佛性长老慈悲,他告诉长老,这场瘟疫,几天内父母长兄全伸腿去了,连置办装老衣服、棺材钱都没有,取借无门,裹尸的破芦席还是好心的邻居刘继祖老先生可怜他送给他的,才不至于让老人黄土盖脸。
佛性慨然允诺,寺里后配殿尽可以先浮厝。
朱元璋在泥水中叩头说:“谢谢长老,不孝子元璋替二老感激长老的大恩大德。”
佛性向上抬抬手,让他起来。
空了凑到佛性跟前小声说了句什么,佛性不为所动,他说他家与众人不同。元璋的父亲当年对庙上施舍过,元璋也是半个佛家子,只是未舍身而己。
原来皇觉寺十年前被雷击失过一次火,四乡施主捐资重修庙宇时,朱元璋的父亲朱世珍自己虽不富裕,却像行脚僧一样走遍濠州的山山水水、村村户户,磨破了嘴皮子劝人捐钱。令人惊异的是,他一个人劝捐的钱,竟占了修庙费用的两成,所以佛性大师向来高看他一眼。而且朱元璋七岁时得了一场怪病,大师曾口头答应剃度他为佛门弟子。
既然有了这层关系,空了再反对也没有用了。他暗中吩咐僧众,在通往后配殿的路上、墙角多洒些生石灰,他认为这可以灭瘟疫。
朱元璋于是对抬尸的几个小伙伴说:“徐达、汤和,你们抬灵到后配殿吧。”
徐达和汤和年纪不大,却都很魁梧,徐达红脸膛,方面阔口;汤和面孔黧黑,满是络腮胡子。他们答应一声,指挥着大家提灯绕向后配殿,空了、云奇在前引路。
佛性对朱元璋许愿说,过几天会替他找找施主,给他父母化化缘,弄一副薄板棺材,再跟刘继祖说说,看能不能借块地下葬,入土为安啊。
朱元璋说:“穷人没有活路啊,活着难,死也难,上无片瓦,下无寸土……”
佛性却用参禅的口吻说:“没听说过吗?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怎么说寸土皆无?”
朱元璋却没有往心里去,也不明白这隐含玄机的话里是什么意思。
后配殿里除了朱元璋亲人的三个芦席卷,在浮厝的木台子上还陈放着几具朽烂的棺木,显然都是穷人的尸骨,永远遗弃在这里了。
朱元璋恭恭敬敬地在长明灯前跪下,叩了几个头,然后退出破败的门,和等在门外的徐达、汤和、吴良、吴祯、陆仲亨、费聚等人一起消失在暗夜雨帘中。
淮河两岸总算又见到了太阳,水退去了,瘟疫却不退,接着是一连四十天滴雨不落,老天好像发誓要和苍生过不去,人们心头最后一点希望的火焰也熄灭了。
只有逃荒。淮河儿女最不陌生的两个字就是逃荒。当劫后余生的人们扶老携幼背井离乡踏上漫漫途程时,朱元璋走什么路?往哪里去?
龟裂的大地真正是赤地千里,大水退后种下去的庄稼干枯了,划根火能点着。沿着钟离村乡间土道,一群群扶老携幼的难民们艰难地移动着。旱风卷起冲天的烟尘。
朱元璋和徐达、汤和、吴良、吴祯、陆仲亨、费聚等人坐在村口井台上,个个满脸菜色。汤和想打一斗水,辘轳响了半天,水斗淘上来的只是半斗泥浆。汤和赌气地把水斗摔到了井台上,说:“连这几十丈深的井都旱得见底了,今年两淮一带不知要饿死多少人呢。”
吴良说出了一个惊人的消息,问他们听说了没有。他说淮北一带饥民造反了,叫什么白莲教、红巾军。
徐达四下看看,说:“别乱说。”
汤和指着用铁链子拴在井台上的一把上了锈的菜刀说:“想反也没兵器。”是啊!哪朝哪代也没有元朝官府防民变防得这么彻底!一个村子使一把切菜刀,铁匠都失业了。
徐达望着朱元璋说:“元璋,从小你就是我们的孩子头、主心骨,主意也多,你说吧,不能等死啊。”
吴桢说:“对,我们都跟着你,你说一声反,我们就挂先锋印。”
朱元璋垂下头沉默片刻说:“大难临头各自飞,我看,各奔前程吧。”
众人都是一脸的失望。
汤和问:“那你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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