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碌监看着工人打造马车,兴头得不得了。他又租了两匹好马,于是排场十足的在公园里兜风,或是去拜访在印度结交的朋友。爱米丽亚常常陪他出去,在这些时候,都宾便也来了,坐在马车的倒座上陪着。有时候赛特笠老头儿和他女儿也使那辆马车。克拉浦小姐时常陪她朋友出去;她披着那块有名的黄披肩坐在马车里,瞧见医生诊所里的小后生在对她看,心里非常得意。每逢她坐在马车里走过,小后生总是在诊所的百叶窗上面探头出来张望。
乔斯到白朗浦顿去过之后不久,住在赛特笠他们小屋里的人大家都伤心了一场。赛特笠一家在这所简陋的房子里已经住了十年。那天,乔斯派了马车(暂时租来的一辆,不是正在打造的大马车)——乔斯派了马车来接赛特笠和他女儿。他们离开之后当然不再回来了。房东太太和她女儿那一回倒是真心难受,这本历史里面无论什么人的眼泪都不能比她们的更真诚。她们和爱米丽亚从认识到相熟,那么长的一段时期里面,从来没有听见她说过一句伤人的话。她温柔近情,待人和气,得了一点好处就感谢不尽,甚至于在克拉浦太太发脾气逼着要房钱的时候也不变原来的态度。房东太太眼看着这好人儿从此一去不返,想起以前对她很不客气,心里悔之无及。她一面在窗口张贴召租条子,想法子把一向有人住的房子再租出去,一面伤心落泪。很明显的,他们以后再也找不着这么好的房客了。后来的日子证明这惨痛的预言一些也不错。克拉浦太太怨恨世道人心越来越堕落,只好在供应茶箱和羊腿的当儿狠狠的问房客多收点儿钱,借此出口气。大多数的房客都爱骂人,爱抱怨;有些人不付房租;没有一个住长了的。怪不得房东太太想念走掉的老朋友。
玛丽小姐和爱米丽亚分手的时候有多么伤心,我简直说不上来。她从小到大,天天跟那位亲爱的好太太在一起,倒是一片热心和她好。她眼看着漂亮的马车来接她朋友去过好日子,伤心得晕倒在朋友的怀里。爱米丽亚差不多跟这好性子的姑娘一样感动。十一年来,玛丽一直是她的朋友,她的伴侣,她把玛丽就当作自己的女儿一样,临别的时候真是割舍不下。她们俩当然早已约好,奥斯本太太在漂亮的新房子里住定以后,常常接玛丽去住。玛丽说爱米丽亚住了大房子一定没有在他们“寒微的茅舍”里快活。她爱看小说,所以模仿小说的语气,管自己的家叫“茅舍”。
希望她猜测得不对,因为可怜的爱米在那“寒微的茅舍”里并没有过了几天快乐的日子。她的坏运气一直在折磨她。离了那屋子,她再也不愿意回去了。碰上房东太太脾气不好或是收不着房租的当儿,她恶狠狠的欺负爱米;到她一高兴,又亲昵得叫人肉麻,那腔调也一样可厌。如今她见爱米日子过得顺利,一味的拍马屁讨好,爱米也并不喜欢。克拉浦太太在新房子里一片声奉承,不论看见什么家具和摆设,都不住口的赞叹。她抚弄着奥斯本太太的衣服,估计它们值多少钱。她赌神罚誓的说,像爱米这样的好人,什么讲究东西都配使。虽然她说了一大堆寒伧的奉承话儿,爱米只记得她以前恶赖凶狠,自己时常受她欺负。每逢房租过了期没付,爱米得向她讨情;爱米买了些细巧的食品孝敬生病的父母,又得听她批评自己浪费。她曾经看着爱米失意,也曾经作践过她。
可怜的小爱米一辈子吃过不少这样的苦,可是没有人知道她的难处。这些话她从来不对父亲说,事实上她吃亏的原因多半是因为父亲糊涂。他干了坏事,女儿就得代他受罪。她这样温柔虚心,天生就是受人欺负的。
但愿她此后再不必受这样的糟蹋了。据说有痛苦就有跟着来的安慰,可怜的玛丽在朋友离开之后悲伤得眼泪鼻涕的哭闹,亏得医生诊所里的小后生来替她治病,才使她身体复原。爱米在离开白朗浦顿的时候把屋子里所有的家具都送给玛丽,只带走了床头的两张画像和她的钢琴。这架又小又旧的钢琴年代已经很久,发出来的声音叮叮东东的幽怨得很,不过她因为特别的原故,非常爱它。这钢琴原是当年她父母买给她的;她开始弹琴的时候,还是个孩子呢。读者想来还记得,后来她的父亲破产,有一个人特地从残余的家具里面把它买回来,重新送给爱米。
都宾少佐监督着布置乔斯的新房子,打定主意要把屋子里弄得又舒服又美观。正在忙碌的时候,一辆车子载着老房子里搬过来的箱子匣子,还有那架钢琴,从白朗浦顿来了,都宾看了满心喜欢。爱米丽亚吩咐把钢琴抬到三层楼上那间整齐的起坐间里搁好。那起坐间连着她父亲的卧房,老头儿后来一到黄昏便坐在里面歇息。
都宾看见打伕抬着钢琴,爱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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