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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亭里早有几个张府家将占了位置,人一进去,他们立刻到外面警戒。范进坐下身子,看看讲学堂方向,“张兄与刘兄,看来还没说服何心隐啊。与他们同去的还有几个心学门人,两下按说是有话说的,这何心隐不至于这么不通人情吧?”
少女皱着眉,注意力全在解棋上,她方才一记凌厉杀招被化解很有些不甘,过了好一阵,才想住一记妙手补上。接着说道:
“何心隐此人行事与范兄大不相同,说他不近人情有些过分,但是若想要以人情左右其行动也是妄想。他虽然平易近人,信奉凡有血气莫不亲,可是自身守心如一,他认准的事,想要动摇不大容易。”
“若是如此,这事就不容易办了。”
少女看看那一片黑压压的人头,皱着眉道:“这么多人来听他讲学,确实很难办。他的人望太高,要对他动手,地方上也不容易下这个决心。”
张懋修道:“若不是范兄运筹得当,这些人哪还有这闲情逸致来听讲学?不提造反,就是他们抢了王府,此时城里也已经是官兵密布,全城戒严捉拿奸徒,这学怎么讲的了,他们也听不到。”
范进道:“三公子谬赞了,我的谋略也不比大小姐高明。我大明人才济济,区区一伙跳梁小丑,成不了气候。不管有没有范某,这里的情形都不会太坏。正因为大家太平日子过的好,所以现在有人说有危险,没人会信。地方官府的考虑其实也不是没道理,毕竟百姓这么拥戴何心隐,我们对付他,等于是和百姓唱反调,老百姓虽然不能把我们怎么样,心里一定会有怨气。怨气越积越多,就会出大问题。所以对付人是一方面,如何化解怨气是另一方面工作,第二方面的工作比第一方面更重要。”
张氏哼了一声:“梁汝元就是靠着自己有人望才敢为简瘦梅说话,连谋逆大案都敢掺和,这人不办也是不行了。”
虽然何心隐只是个白身,但是他在民间颇有人望,在舆论上影响很大,想要翻案未必能够,但是给官府制造麻烦的能力还是有的。板上钉钉的谋逆案子,不会因为一两个人说话就真的反转过来,可是当民间的舆论大到一定程度时,照样会影响主审官的态度,乃至在判决尺度上发生偏差。
毕竟士林一脉,要讲名声,又要顾全脸面,最不需要顾虑的就是事实和司法尺度。简家现在被收拾的很惨,一有人出来为简瘦梅奔走,立刻就有简家人闹着要到京里告状。把当初吉王世子对简妻图谋未遂,以及简家田地店面被侵夺的事都说出去,要闹一闹。湖广地方在这种舆论压力下,对这个案子的处理也变的有些畏首畏尾,生怕惹什么麻烦。
民间结社此时的威力已经逐渐显现出来,官府不再是什么事都处于主导地位。何心隐显然是想通过舆论,把简瘦梅的行刺搞成是义愤杀人,只能算选错了目标,最后把他的死罪变成流刑或是监候。这种结果,张嗣修当然不能接受,带着刘堪之以及几名心学门下去找其谈判,也是为了这个。
过了约莫顿饭之功,只见张嗣修沉着脸走进凉亭里,其他人都跟在后面。凉亭里的人起来相问,他只恨恨道:“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刘堪之与范进打了招呼,随后苦笑道:“夫山先生太固执了,一步不肯退让,坚持要简瘦梅不死,也不想让官方再追查下去。他老认为这事过错在吉王府,在于地方官府。如果王府不出来欺负人,官府不压榨百姓,曾光等人也不会想要谋反。现在要追查此事,还是由官府交给胥吏衙役去办,他们会进一步压榨百姓,激起百姓的愤怒,结果只会更糟糕。还不如就这么算了,对于当事人从轻发落,以此来感化他们,让他们不在与官府为敌。”
范进笑道:“何心隐这主张也不算全无道理,他是做过幕僚,驱逐过宰辅的。于庶务不是一窍不通。他这是用个拖字决,希望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这想法原本也不是没道理,只是说……对朝廷而言,这种处置万难接受。如果连谋逆大案都能这么含混过去,还有什么案子可以认真彻查?”
张嗣修道:“这厮忒也无理,直言当日王大臣案亦是谋逆,最后不也是如此这般就含混过去了?要我们不要借题发挥,辄起大狱,还要记得什么……报应!”
王大臣案乃是万历初年第一案,不过其最主要的一点,不是案子有多大,而是牵连的人有多少。冯保差点以此案攀诬高拱索其性命,只是最后未能成功,本来闹的很大的案子,最后也不了了之。这案子有流言称是张居正与冯保联手,故意罗织罪名,想害死前任首辅。固然说法未必能取信于人,但是在民间形成这种舆论,对张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