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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爱抚成黑色的……
小时候的我,总是后知后觉,是因为思考过度吧。因为,我不知道哪句话该说,哪句话不该说。记得有一次,大人们在聊天,说谁长得随谁。我想都没想,傻不啦叽地就冒出一句:“我爸长得随我小龙表哥。”周围的人扑哧笑了,唯独老爸,瞪大眼睛,把圆圆的,胖胖的脸憋得通红,然后,瞬间爆发:“滚你妈远远的去!”我幼小的心灵受到极大的挫伤。天啊,这就是我的爸爸,农村的,未受过高等教育的peasant,用这种眼神,这种粗鲁的方式教训单纯、幼小的孩子。我怯生生地看着他,心里夹杂着自卑和愤恨,心里默默地波涛汹涌:“哼,干什么嘛?就说一句话,至于发这么大火吗?等以后我有孩子,我一定好好待她,谁会像你,不像个爸爸!”
从我很小很小很小的时候起,就有人用异样和鄙视的眼光看着我,蔑视地、怪腔怪调地对妈妈说:“又是个丫头啊?”在农村,那个年代,哪个妇女生个女孩,就好像犯了比杀人还要罪过的罪过,遭人鄙夷。我立刻停止了吮吸母亲的**,瞅瞅母亲涨红的脸,再瞅瞅那个三大五粗的、戴着老花镜的老女人的脸。不不不,应该是“老夫人”的脸。她的脸上露出了讥讽人之后得意的、丑恶的笑容。我从头到脚打量了她一番:她有一个圆圆的、短短的脑袋,留着蓬松、凌乱的“奶**”(农村的老妇人都爱把头发梳到后面,然后,戴上一个黑色的发卡),隐约能透过稀疏的头发看到里面的,夹杂着白色斑点的头皮。她的耳朵很薄,却很大。从偌大的脑袋上翘向两边,像极了一对微型的喇叭。她锃亮的脑门上,停踞着三条长长的、深深的波纹(皱纹),在太阳的照耀下,她油亮的脑门别有一番风采。她的眼睛好像没睁开,或者是睁不开,在夹杂着点点黑泥的老花镜下,忽闪忽闪。她的鼻子扁扁的,却很长,很长很长,只与嘴有一隙之隔(有点夸张,不过,鼻子和嘴之间确实很短)。大大的嘴巴略向前凸,越看越像癞蛤蟆的嘴。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一不小心,或者策划良久的女巫从童话里逃出来了呢!(个人认为,童话里的女巫有好下场的很少。所以,女巫想要摆脱命运的摆布,从童话里逃了出来)她的左脸上面,接近眼角处有一颗黑黑的痣,她多次美其名曰——“美人痣”,而且在很多次的与人闲谈中,她都扬起她那沉重的脑壳,高傲地说:“我年轻的时候,很多美男子就是因为这颗‘美人痣’,拜倒在我的石榴裙下。”她那“老态龙钟”的脸上,布满了岁月洗劫过的伤痕。老年斑密密麻麻地披在了她那曾经“光鲜亮丽”(谁知道是不是像她吹捧的那样美呢)的脸上。真的很难想象,当时会有多少先天弱智或脑残的俊男,会不小心拜倒在“美人痣”的石榴裙下。
我不屑地又瞟了她一眼,她上身穿着古老的蓝色亚麻布外衣,扣子系得有些牵强,所有的扣子都在委屈地盯着我。在衣服的零零索索的缝隙里,我看到了里面那黑色的、油亮的棉衣。显然,这棉衣跟随她多年。她那厚厚的袖子下面,凸出了一双黑得难以相信的微攒着的手,她那长长的、黯黄的指甲,贴在她的裤子上,随着她的呼吸,挪来挪去。我又看了看她的下半身,穿着军绿色的短裤(穿在别人身上算是长裤,裤子在她庞大的身体的压榨下,萎缩的非常丑),那种裤子,在那个年代,很盛行,随处可见。爷爷,奶奶,爸爸,妈妈,姑姑,阿姨,舅舅,人人都穿。她的裤子又暴露出了里面的棉裤,棉裤羞答答地瞅着我,好像要说点儿啥。可惜,在她的主人面前,她,哽咽了。透过她的腿,我看到了对面的泥土矮墙上的影子,她的两条腿像被一个大大的、立得稳稳的鸡蛋隔开,哆哆嗦嗦的站着。她的脚,像在一个肥肥大大的黑色的船里站着,左摇右摆。听奶奶说,她们那个时代,女孩子从小就要裹脚的,脚小的女孩才好看,脚大的女孩嫁不出去。奶奶的舅舅是见奶奶疼得老是哭,就强令奶奶的妈妈拆掉那又臭又长的裹脚布,奶奶的脚才得以自由发展,长得像常人的脚。而那个老太太“举世无双”的小脚,小的可怜,委委屈屈地在她那布满灰尘的老黑色棉鞋里面拖沓着……
她拖着肥肥大大的老黑色布棉鞋,缓缓地坐到妈妈对面的石凳上,对妈妈说,“这么早就把孩子抱出来了,你也不怕‘计生’逮你,罚你?!”“罚过了”母亲怯怯地说。“哦?罚多少?”她睁大她那门缝一样大的小眼睛,竖起喇叭耳朵,唯恐露掉一个字,认认真真地准备听“新闻”,以便增添饭后茶余的笑料。母亲什么都没说,抱着我默默地走进了我家的大门。我偷偷地看着母亲失落的脸,又看着那张灰心丧气、“无功而退”的老脸,默默地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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